風暴已離朗爾城遠去。
熹微的晨光,未降的新月,把天空染成一片橙藍。
不大的寢室溫暖依舊。
周閻跨坐在一把木椅上,專注的凝望著白色床頭昏睡的少年,就像一個提槍的老亨特,等待獵物蘇醒一般。
他昨夜思考了一宿。
對於這個自己招惹來的麻煩,他現在既不能選擇報警,也不能直接把少年丟出去。
所以本著他們那個民族源遠流長的獵殺原則,最好的處理方式——
一旦這個少年醒來,表現出絲毫迥異的特征,周閻決定;
就用這把輕阻型k1-7□□,當場擊爆他的頭顱。
以絕後患。
而在這之後。
如果確定自己也因昨日的撕咬而感染病毒,就用同樣的方式自\\縊好了。
畢竟scjd百分之百的死亡率,從來不是一個玩笑。
就在這樣一個清晨,周閻忘煮了早飯。
他在靜靜等待一個結局的論證。
接下來的無聊等待中,這個身穿寬敞黑色背心的麥色肌膚青年,就這樣慵懶地陷在座椅上,拿酒精拭去手腕上的血跡,給脖子和右手臂纏繞上一圈圈白色的繃帶。
完全沒有必要把睡夢中的“薛定諤”少年給捆綁。
周閻將那把銀色□□就放在自己坐椅的身後,確信整個掏槍過程不會超過02秒。
終於,晨光剛要化為暖陽的那一瞬,天使雕塑般美麗的少年睜開惺忪的睡眼。
或是魔鬼掀開血之暮宴的邀請函。
纖長的睫羽鬆動,兩人對坐相望。
“這裏是b7區郎爾城,統屬政府管製的邊緣地下城,我是borderline(邊緣人)。”
“四天前,我在上城區意外發現了你,把你帶回了我的居所。你受傷很嚴重,左腿大腿骨、右臂尺骨都有骨折,身上還有許多擦傷,不過我已經幫你都處理過了,恢複得好的話,半個月內就能下床走動。”
“看你的服飾應該是來自月上城吧,等你傷好得差不多了,我能送你回去。”
周閻以語調平緩的“朗讀”著自己的發言。
這是他最初準備好的計劃,而現在,卻變成了試探少年意識是否清醒的過渡前言。
槍在斜陽下散發銀白冷光。
周閻很喜歡這把槍,因為它給人一種穩妥的儀式感,他甚至給它取了一個正式的名字,叫做managarm(月亮獵犬)。
前言發表完畢,聲音緩緩落下。
此後,周閻不再說話,轉而觀察起對麵少年的神色。
隻見那個長發的美少年先是安靜的眨了眨眼,隨後有些迷惘的朝四周望去。
漸漸的,眼中的迷茫如霧化般散去。
與此同時,憔悴的麵色也越發蒼白。
當少年再度把目光凝聚在周閻身上時,整個肩膀都在細微的顫抖,露出小鹿一般驚恐又無辜的眸色。
周閻頷首,基本確認少年擁有意識,並非喪屍。
內心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從椅子上站起,朝少年走來:
“你叫什麼名字”
低頭時,周閻看到少年瑟瑟發抖的身軀,一雙黑眸中寫著害怕。
〔咦,等下,黑眸?〕
周閻分明記得昨天看見的是一雙灰色。
〔算了……〕
或許是光線問題,周閻知道有些異眸者,一天二十四小時裏,眼睛的眸色都會隨著光線而產生不同的變化。
但他現在還要最後測試一下少年的應激反應。
走到少年身邊,左手的尖刀抬到一半,身前突然傳來一聲不合時宜咕叫。
他們都隨之一愣。
緊接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周閻看見小少年蒼白的麵龐上升起兩朵紅暈,無奈的抿嘴,謙卑的笑了笑,生澀的他望了一眼,下一刻,黑色的曲發悶進了被窩。
〔也罷。〕
何必為難一個小孩。
周閻收起了刀刃,在那團被褥前蹲下身,語氣沉穩而堅毅:
“我叫做周閻,別怕,這個地方暫時很安全,不會有任何人靠近。”
說完這句話,周閻便起身去往客廳,準備適合病人食用的早餐,隻是離開前,他把臥室裏的槍彈與帶有任何銳角的零件都一並收起來。
當周閻端著一碗肉羹熱粥、麵包,以及蜂蜜水再次走進寢室時,少年的身體已經不再顫抖了,唯有緊攛棉絮的指節從未鬆開。
四目相對時,長發少年一雙純黑的瞳眸格外清晰,他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從周閻那裏接過早餐,擔憂的微笑間,張口,對著空氣說了什麼。
直到這時,周閻才發覺異常:
“你是無法說話嗎……?”
不禁蹙眉。
片刻安靜後,美少年再次無聲的點點頭,眼眸中寫著不明顯的悲戚,黑色的及肩鬈發散落著,十分動人。
〔……〕
周閻沒有打聽別人身世的習慣,也沒再多說什麼。
隻是當他目睹著少年狼吞虎咽的把所有食物都吃完後。
收拾東西起身時,周閻回眸說道:
“等你腿傷好得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去生育院。”
如此答應到。
生育院是全星際唯一獨立於政府管轄的最高級別機構,保護一切未成年的利益與安全。
也是周閻唯一能想到的,現行有能力拯救少年的權威存在。
看到少年也無聲頷首,周閻緩緩走到房門前,說了句:好好休息。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