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煙順著眼底餘光流逝,指縫前的火光星星滅滅的,呼出來的到底是煙還是霧,誰也分不清。
樓道前吸煙的男人歎了一口氣。
俯首間,朝天幕中唯一一顆遠星遙望,很久才眨一次眼,不知道在和星星交流著什麼。
〔b1區,b2區,b4區……〕
〔或許應該瞞著軍區朝大洋洲發射一個探勘器。〕
〔如何擺脫巡更器的監視?還有鐵幕的陰謀羅網。〕
〔純淨水、彈藥、肥皂、化學藥劑、跳蚤市場……〕
〔……〕
超過一百件行事曆在腦中過濾,每天如此,這種月下狂想,持續了五年,最後,全化為一句:
“我好想你。”
黑夜重現寂寞。
就在這時,深紫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一隻右手。
周閻瞥了一眼,眸光漸深,下一秒,解開領口的扣子,擺出一副上位者的談判姿勢。
隻見,以夜空為背景,這隻眼熟的右手擺做典型的意大利式撮手手勢,形式一個小鴨嘴狀,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我覺得我們該好好談一談。”
一聲歎息。
周閻將肩膀放下廊架,語調生硬幹冷的駁回:
“type(典型),我說過很多次,第一,不要拿身體做奇怪的事。包括奇怪的動作。”
用左手捏住了鴨嘴,將這隻不聽話的右手殘忍的扯下了星空背景。
但自言自語還在空氣中繼續:
“你打算替政府免費打工還債到猴年馬月?五年了!整整五年了!就為了造這些破機器!完全是浪費時間,一事無成!”
“第二,休息時間不吵架。”
“我才是一家之主!”
鴨子嘴一聲大吼:
“我見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都多!我一直掙錢養家,我一直配合你的每一個要求,我甚至自願成為你的下手,來到這座烏煙瘴氣的城市,還把外界主動權全都交給了你!”
“proto(原型),你還要讓我怎麼做!?說一句話你都不願意聽?”
詭異的一幕正在這個昏暗的樓道廊台前上演,遙遙看去,仿佛周閻是在自己跟自己拌嘴打架。
但放眼整個孬子城,卻是一件極其習以為常的小事。
這座城,就像一杯迷霓雞尾酒,混種著純度100%的精神分裂、95%多重人格、以及,nf值超標的達達,稍加搖一搖,那一刻,整個天空下,都是沉醉的迷香。
精靈與孤寂的靈魂在夜空中舞蹈,永遠做最真實的自己,迸發一千萬個創思泡沫,終究回歸烈酒的醉夢。
孤獨。
永遠的孤獨。
掙脫了左手的轄製,重新掌握了主動權,可以看出,右手處於極度壓抑的狀態。
“要怎樣你才肯聽我說話?這樣嗎?還是這樣?”
視線中,鴨子嘴變成了孔雀,又變成小犬,猶如一個老父親正在苦口婆心的逗得叛逆孩子的關注:
“proto,我知道你很聰明,但太自傲不是件好事。”
“五年,五年已經夠久了,還記得我們的祖訓嗎!‘一匹獵馬,一杆槍,不打無準備之仗。’,我現在勒令你,放棄現世的工作,逃去森林!這不是選擇題!”
右眼中燃燒著憤怒,左眼印刻屬於星空的平靜,抬起左手,吸了一口香煙:
“第三,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小涅是個好孩子。”
話音剛落。
“……”
狂徒陷入鴉雀無聲。
“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喜歡小孩。”
瀟灑的望向夜空,訴說著絕世的清醒:
“當初,小涅也是你一意孤行救下的,既然撿都回來了就要負責到底,type,有求必應,這才是你的本心,不是嗎?而且,尊老愛幼不也是祖訓。”
“總之,孩子都是無辜的。”
現實總是令人清醒。
“type,我答應你,會考慮離開城市的事宜,其實我一直有在考慮,但現在,最後這段時間,請別讓一個無辜的孩子難過,好嗎?我知道我們的願望是相同的。”
奇怪的爭執聲沒再響起。
熄滅了煙火,轉身,準備重回離索。
就在這時,森寒的環境裏,周閻突然注意到一絲異常。
極靜的夜。
遠天的高牆與黑暗融為一體。
筒子樓的遠處,斷樓殘骸間,有斷斷續續的車燈亮起。
夜色中,格外顯眼。
紅藍在無聲交替,如同薄霧間航船上的捕蛾燈,時時刻刻閃爍著危險的信號。
周閻瞬間神經繃緊。
過去的五年裏,他雖然受到24小時執法監督,但這些大兵們從未親自找上門。
〔不會是之前那個老色鬼報警了吧!〕
這一刻,意識到不妙。
迅速衝入屋內,拉開桌下暗格,取出把輕阻槍,熟練的挌上彈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