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子從門外推門進來,入了屋子,便見年紀約莫六十,發髻花白,麵相和善的老夫人在佛龕前上了三炷香,抬了抬手。
楊婆子會意,立即上前伸手半攙著老夫人。
老太太坐到了一旁的榻上,手中撚著佛串,語氣淡淡的問:“那翁氏怎了?”
楊婆子退到幾步之外,低頭應道:“今日娘子假意說身體不適,不願與老奴學禮儀。老奴訓了幾句才不情不願的從床上下來,可不料才學不到一刻,娘子便說不舒服,隨後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老太太聞言,撚著佛串主子的手一頓,眉頭微皺,又聽楊婆子說:“老奴原本也以為娘子是真的暈了過去,可這娘子暈過去的時候,婢女接得極快,好似提前知道娘子會暈似乎的。”
“你說,翁氏裝暈?”老太太的眉心更皺了,麵上露出了不喜之色。
楊婆子點頭道:“怕是吃不得苦,才學了幾日規矩禮儀便受不了了,才會用這小伎倆來逃避。”
“確定是裝暈?”
楊婆子底下教過的婢女沒有一百都有幾十個了,裝暈的伎倆她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很確定的點了頭:“老奴肯定。”
老太太本就對這小縣令之女出身的孫媳不喜,聽到楊婆子的話後,臉色一沉,朝著門外的婢女吩咐道:“喜鵲,你去褚玉苑,傳我的話,讓娘子醒了便來我這院子。”
屋外傳來了一聲“是”。
但不一會,喜鵲去而複返,老太太皺著眉頭望著她:“怎還沒去?”
喜鵲應道:“娘子身邊的婢女明月求見。”
老太太一聲嗤笑:“我倒要瞧瞧這主仆二人葫蘆裏裝的是什麼。”說罷,道:“讓她進來。”
看見明月是哭著進來的,老太太與楊婆子都愣了愣。
明月在老太太麵前撲通的跪了下來,哭道:“奴婢求老夫人為娘子做主。”
老夫人見這小丫頭哭得不似作假,默了一瞬,看了眼楊婆子。
察覺到老夫人瞧自己的眼神中有懷疑,楊婆子暗暗搖頭,似乎要老夫人莫要被這丫頭給騙了。
老夫人收回目光,看向明月,冷聲道:“做什麼主?這侯府難道還有人敢欺負了她不成?”
明月知道老夫人打心眼裏瞧不上自家娘子,可時下她便是瞧不上,也不會再放任楊婆子李婆子兩個刁奴來為難娘子。
想到娘子進府半個月就被磋磨得差些小產,明月的哭聲是真真的,委屈也是真真的。
明月絮絮道:“今早娘子便覺得不舒服,可楊媽媽說娘子裝病,娘子也是咽不下這口氣便硬扛著下了榻。”
抹了淚又繼續道:“在與楊媽媽學禮儀的時候,娘子已經扛不住了,想要休息。可楊媽媽又說是奉老夫人的意思來教娘子禮儀,話裏話外都說若是娘子這點苦都吃不得,隻怕老夫人會不高興,還一直讓娘子重複壓根就沒有出錯的禮儀。”
楊婆子是受過老太太的意,讓翁氏吃些苦的,所以一點也不慌,罵道:“你這小婢倒是會冤枉人,白的都被你唱成黑的了,我這是為了娘子好才會認認真真地教習,你卻是把我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明月驀地抬頭,憤怒地瞪向楊婆子,情緒激動的罵道:“你這醃臢婆子,嘴上說是為娘子好,可娘子卻和那李婆子害得險些小產了!”
楊婆子也怒了,罵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怎麼叫做我險些……”
似乎反應過來了明月說的話,話語驟然一頓,瞳孔猛地一縮。
一聲清脆的“啪噠”聲在屋中響起,是老夫人手中佛串落地的聲音。
明月抹著淚哭訴道:“娘子昨夜便見了紅,還當是葵水來了。早間不舒服,侯爺也讓娘子休息,可這婆子倒好!”
她怒指楊婆子:“口口聲聲說是老夫人安排的,非得陰陽怪氣的擠兌娘子,眼裏更是半分尊敬都沒有,好似她才是主子,我們娘子要看她臉色做事似的!”
楊婆子慌了,連忙朝著老太太跪了下來,聲音顫抖的辯解道:“老、老夫人,老奴實在不知娘子已有身孕呀,而、而且今日禮儀都還學不到一……”
“閉嘴!”老夫人忽然冷喝了一聲,驀然從位上站起,麵色凝重的略過地上的兩人,朝著屋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