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洗了個淋浴,換了衣服。濕漉漉的頭發甩在腦後,披在肩上。她穿著一件深藍色雞心領厚線衫,貼身的是一件白色T恤衫。已經褪色的藍牛仔褲在她瘦小的臀部周圍顯得鬆鬆垮垮的。羊毛厚襪裹住了那一雙修長的腳。傑克看著這雙腳帶著體態輕盈的女主人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挪動著。她已經稍稍恢複過來了,但恐懼依然潛藏在她的雙眸,此刻她似乎正在以運動的方式同它搏鬥。
傑克把一瓶蘇打水放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下來。他覺得兩個肩膀僵得像塊木板。凱特像是有心靈感應,她停止了踱步,過來給他按摩。
“他沒有告訴我他們已有了起訴書。”凱特的聲音裏充滿著怒火。
“你還真的以為警察很高尚,不會為了他們的目的而利用人嗎?”他頂了她一句。
“可以看得出,你又回到了辯護律師的狀態了。”
她的手指扣進傑克的肩膀裏。這讓他感覺不錯。她低著頭,用力按摩那些硬邦邦的骨節。濕漉漉的發梢掠撥著他的臉。他閉上了眼睛。收音機裏正在播放著比利-喬①的《夢之河》。我的夢是什麼呢。傑克問自己。目標似乎不斷朝他撲過來,如同小時候你試圖追逐著的點點光斑。
①美國著名搖滾樂歌手。
“他怎麼樣了?”凱特的問題把他從夢中驚醒過來。他一口吞了剩下的酒。
“困惑,糊塗,緊張。都是以前我從未想到過的情況。順便提一下,他們已發現了那條步槍,在街對麵那些古老的連棟房屋中一個樓上房間裏發現的。那顆子彈且不論是誰射出的,槍手反正早已溜之大吉了,這是肯定的。我想警察根本就他媽的不在乎。”
“什麼時候提審?”
“後天上午10點。”他脖子向後一吊,抓住她的一隻手。“他們準備判他死刑謀殺罪,凱特。”
她停止了按摩。
“真他媽胡扯!盜竊殺人是一級重罪,頂多是一級謀殺罪。你讓州助理檢察官核查一下有關法規條文。”
“嗨,這可是我的行當,不是嗎?”他試圖引她發笑,但沒能成功。“州法院的推測是:他破門入室,在行竊時被她當場抓獲。現在他們憑借扼傷、毆傷和頭部兩個彈孔等使用暴力的證據把盜竊同謀殺區分開來。他們認為單純按盜竊罪量刑就等於把該犯罪行為歸入了道德敗壞行為的範疇之內。而且,他們發現克裏斯婷-沙利文的珠寶失蹤了。持槍搶劫謀殺等於死刑謀殺罪。”
凱特坐下來,雙手揉著自己的大腿。她沒有化妝打扮,她一直是個無須化妝打扮的女人,盡管明顯能看得出她的緊張和疲憊。她恍惚的眼神、鬆散的注意力和傾斜的雙肩尤其暴露了她的緊張和疲憊。
“戈列利克這個人你了解他些什麼?他即將審訊那個上了當的傻瓜。”傑克吧噠一聲往嘴裏扔進一個小冰塊。
“他是個傲慢的混蛋,自命不凡,剛愎自用,是個令人恐怖的出庭律師。”
“太好了!”傑克站了起來,然後又挨著凱特坐下。他抓住她的一隻腳,給她揉著踝骨。她身體陷進長沙發裏,頭向後麵仰著。他倆彼此相伴的時候總是這樣,那麼無拘無束,那麼安逸自在,就如同過去四年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弗蘭克對我說過,他們所掌握的證據根本不足以拿到起訴書。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傑克。”
傑克褪下她的襪子,兩隻手揉搓著她的雙腳,撫摸著腳上那些細小的骨頭。“警方接到一個匿名舉報,說出了大約於謀殺當晚停在沙利文住所附近的一輛小車的駕駛牌照。後來查明那輛車當晚停在特區那個帶有圍欄的停車場。”
“這不結了嘛!那舉報是錯誤的。”
“不!盧瑟以前常對我說,從那個帶有圍欄的停車場借用一輛車可謂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每次一完事他就將車奉還原地。”
凱特沒有看他,她好像在審視著天花板。
“看來你們倆過去還有過不少次愉快的交心呢。”她的話裏帶著他習以為常的責備口氣。
“得了吧,凱特。”
“對不起。”她的聲音又疲倦起來。
“警方檢查了他用過的那輛車,檢查了車內的鋪席,在那裏發現了沙利文臥室的地毯纖維。還有一種非常特別的土壤混合體,沙利文的園藝師在其主人寓所旁的玉米地使用的土壤就是與此配比一模一樣的土壤混合物。這種土壤是專門為沙利文配製的,在別的地方你不可能找到配比與此完全相同的土壤。我和戈列利克談過一次。他信心十足,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但目前我還沒有收到有關的案情報告。明天我就遞交先悉權①的申請。”
①有關訴訟各方在審判前交換材料的程序。行使先悉權可以通過正式詢問的方式,其中包括一方向另一方提出書麵問題,目的是想從這些問題的答複中獲得重要的事實材料;也可通過作證來進行,即讓經過宣誓後的證人在雙方律師在場的情況下回答問題。這些程序的書麵記錄也叫證言,可以在隨後的案件審判中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