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1 / 2)

大年三十顧冬藏回酒店複工,發現酒店給自己安排的工作時間有了些變化。

以前他那個崗位是他站白天班,晚上由兩個沒有編製的合同工輪流,節前酒店把那兩個合同工都轉了正,另外又招了一個合同工,顧冬藏崗位的人一下就多了起來。

顧冬藏還在A市的時候大堂經理給酒店寫了份報告,想把顧冬藏調到辦公室,可酒店體係龐大,報告打上去了一時半會兒批不下來,顧冬藏回來就隻能暫時和同崗位的另外三個人輪三班倒。

工資沒少,工作時間卻少了,這麼好的事誰不願意?

三十晚,從安排上來看該顧冬藏當夜班,得從下午六點站到第二天淩晨。

熬夜倒沒什麼,他隻是覺得有些可惜——本來還打算和季宣一起守歲來著,這下連麵對麵吃個飯都不行。

其實春節期間酒店生意極差,特別是年末這幾天,整樓整樓全是空房。

晚上九點後,附近居民區開始有人炸起鞭炮,隔著酒店的玻璃大門,隻隱約聽得到碎碎的悶響。

顧冬藏對麵的門童年齡比他還大點,結了婚有老婆的,也不知道他老婆意見大不大。

接待台裏的兩個女生,年紀小點的那個去年剛從大專畢業,臉上的稚氣仍未褪盡,看得出很想回家。

大廳裏巡邏的保安來來回回,不時的看表,大概在等人接班。

泊車小弟大概覺得這個時候不會有什麼車來,幹脆窩在角落打瞌睡。

和外麵的熱鬧比起來,這時候的酒店還真像座空城。

顧冬藏第一次覺得酒店該在春節時停業幾天,好讓每一個員工都能回家過年。

白天填完複工表以後他給鄉下的舅舅打了個電話,母親的病還是老樣子。

舅舅在電話裏平靜地說,寄的錢已經收到,工作忙人就別來了,來了她也認不出你。

還說今年的錢比往年都多,小冬你越來越長進了。

雖然是買廚具後剩的獎金,卻也比往年的多,顧冬藏一分沒留全寄了過去。

顧媽媽的病從他初中開始就一直拖拖拉拉,因為窮,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隻有眼睜睜看著她把周圍的人事物全忘個幹淨,最後恐怕連自己是誰都不再記得。

顧冬藏職高還沒畢業,顧媽媽就不認得他了,時不時在家裏鬧一番,最嚴重的時候抄著熱水瓶要打他出門。

顧冬藏的舅舅沒辦法,隻好把她接到自己那去住。

一住就是好多年,到顧冬藏職高畢業,到他到大城市參加工作,到他報名念了個夜校……

老家的房子早拆了,公家給的那點錢全給母親看病吃藥,可惜一直不見好。

這些年顧冬藏回去得少,一來因為距離遠,二來還是不想在母親眼裏看到陌生和排斥。

一個人在外漂泊,總會寂寞,寂寞的時候連可以想的家都沒有,就太悲哀了吧。

都說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但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家人都不認識他了,哪裏還稱得上是家?

以前借錢都要買房子,也不過是想組成一個新的家庭,在自己覺得無路可走的時候,有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隻是他腦袋小偏要戴大帽子,太急切地做了力所不能及的事,遭報應了啊。

碰到季宣,和他由生疏到熟識,然後被他承認是“朋友”的身份,對於顧冬藏來說簡直像一場美夢。

最美的是,雖然沒直接問過,但種種跡象表明,季宣似乎也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顧冬藏因為這個設想暗爽了很久——兩個孤獨的人在一起互相做伴的話,應該能夠長久地在一起吧。

他不求別的,隻希望現在的生活能盡可能長地延續下去。

喜歡季宣,同時又覺得同性戀這個身份太過沉重,為了維持現在這種平衡感,一直暗示自己要忽略,要淡化。

他沒想過季宣有哪怕一丁點的可能性也喜歡男人,直到他親耳聽季宣提到鍾林,而根據俞敏的說法,鍾林是季宣的同事,是她的丈夫。

得知季宣之前的戀人也是個男人,顧冬藏本來應該覺得高興的,可他當時一點也不輕鬆,心髒反而像被扔進攪肉機一樣難受——很心痛,特別是想起季宣那幾次喝醉酒哭著叫鍾林別離開的樣子,心快被攪碎了。

且不說同性戀情本就比一般的愛情更難,單說鍾林的死,也讓季宣所受的痛苦不僅僅是失戀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