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辭不過,宋慈隻好跟著商競繞開熱鬧寒暄的人群,到獨屬於商競的小院。

小院較遠,商競拉宋慈站上滑行車,“阿慈,你的事辦完了嗎?”一路上商競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一副怕他逃走的模樣。

宋慈點頭,說:“嗯,辦完了。”說完,看了一眼握在手腕上,細了一圈的手指,想著也就無奈任由他了。

“那就好。”商競沉默一會兒,突然幽幽地說,“那你怎麼都不回消息,一直聯係不上你,我真的很擔心。”

這一回來,商竟是哪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對他的關心,宋慈反手捏了捏腕上修長的手指,主動道歉道:“抱歉。”

他並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後補的解釋不過是辯解。

但商競並不滿意,他再次強調:“我還是怪你,你都不知道當我視訊打不通,信息收不到時,有多慌張。”有多怕你一去不複返,他咽下最後一句話。

宋慈沉默著並沒有搭話。

等下了車進臥室後,商競突然轉身把他堵在角落,一雙眼睛就這麼居高臨下炯炯有神地盯著他,“你說我瘦了,我看肉都是因為擔心你掉的,你說吧,怎麼補償我。”

宋慈:……

不至於,真不至於,搞得他像負心漢似的?

可短短半個月瘦了這麼多也不是假的,難不成真是擔心他弄得?宋慈神態保持懷疑又見商競表情不似作偽。

他終於良心發現,察覺自己做法在關心的人身上,好像是有點欠妥,於是有些內疚地問:“好吧,那你覺得可以怎麼補償?”

見宋慈竟然開始反省,商競眼底閃過一絲得逞,連忙乘勝追擊道:“我不要別的補償,就一點,以後不許不接我的視訊,就算不方便接,也要有空就給我回消息。”

“嗯……”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要求,宋慈卻麵色為難,遲疑了半天,說實話他是真討厭接視訊。

“阿慈。”

“好了,好了,最多三天回一次,其他的別想。”四目相對,宋慈最終受不了商競連番控訴的眼神,應道。

“好!”得了準話,商競展顏一笑,心滿意足地放下手,然後快手快腳地拉過一旁的凳子,“阿慈,你坐。”接著又從抽屜拿出一堆零食,堆到宋慈麵前,“阿慈,給你吃。”

看他這一副樂顛顛的模樣,本來還有些後悔的宋慈,眼裏迅速拂過笑意,算了,就答應他吧。

“我就在這裏等你,你忙完再過來吧。”

“好吧。”商競不情不願地點點頭,“那我先出去了。”

“嗯。”

“哪裏都不許去。”他走到一半,突然又回過頭不放心地加一句。

“……廁所能不能去。”宋慈沒好氣地說,“趕緊走。”

商競笑了一下:“行行行。”確認宋慈真的會等他後,快步出了門,早點招呼完他早點回來。

“哢塔。”門被輕輕關上,宋慈鬆了一口氣,可算是走了。

他抬頭環顧四周,打量房間一圈,還是熟悉的模樣。片刻,又輕輕一笑,覺得自己想法傻透了,難不成商競瘦了,房間也要跟著重刷一變?

無聊之下,他起身走到書桌旁,拿起來桌上立著的一張照片,宋慈這才發現好像是他和商競在校門口拍得。上個月他們從高中生變成大學生,去大學報道時站在門口,商競非要和他合照留個紀念。

於是商競左手拿著書包,右手攬著他的肩膀,就這樣和他照了一張。他本來還抿著唇想裝嚴肅,然而上揚的眉梢,眼睛裏抑製不住的笑意,都是他藏不住的開心。

宋慈看著自己眼中的笑意,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然後他戳了戳照片上商競胖嘟嘟的臉。

時間來到深夜,商競遲遲未歸,宋慈索性拿了衣櫃裏的睡衣洗個澡,睡一會兒等他。因為從小頻繁出入這座獨立小院,衣櫃一邊放得全是他備用的衣服。

說來可笑,他在商競這裏的日子遠遠多於兩位基因父親身邊,偶爾他會想他這樣“無父無母”又算什麼,就是為了增加人口嗎?宋慈垂眼視線遊離在一排排睡衣上,心不在焉地選了一套簡單的睡衣後,走進浴室。

因為是基因艙孕育且不是自願的情況下出生,自小他便由政府養育。10多年見過的次數竟然五個手指頭都能數過來。

溫熱的水順著黑發流過宋慈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他伸手把頭發捋到腦後,睜著眼怔怔地由著水流進眼睛。

如果不是負責照顧他的人給他打視訊,他還不知道,就在半個月前他的另一位基因父親意外去世了。

眼睛傳來一陣陣的刺痛,宋慈閉上眼睛,不想再去想當時的場景。

他曾經渴望過,期待過,奢望過,有完整的一家,現在都不可能了。

他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留不住,哪怕是商競,總有一天也會離開他。

他仰著頭,用力揉搓臉頰,修長白皙的脖子看著美麗又脆弱,像無聲呐喊的瀕死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