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泣血(1 / 2)

濛界南部有國,建都於邽山之上,名曰上邽,城下有大河,貫穿南北,河水清冽甘甜,多生肥魚,百姓以此為生。

夜已三更,上邽城中。

南皇雨梨宮,春瀾殿燈火通明,絲竹管弦糜糜之聲不絕於耳。

一身著繡著金色朱雀紅袍的中年男子醉臥於殿中龍榻之上,眯著微醺的雙眼端詳著殿中翩舞的舞姬,下顎精編細理的長須上沾著鮮紅的酒漿,右臂微曲,支撐著寬大龍袍下嶙峋的身骨,左臂摟著嫿妃半裸的玉肩,小指勾著玉壺把兒,隨著竹樂的節奏輕輕搖晃。

這便是讓南部諸侯談虎色變的二世南皇申屠修,傳聞百年前就已經修至天靈第二境。

寢宮角落一處偏院,隱約聽有婦人啼哭,透過微弱的燭光,一宮裝女子正坐在鏡前抽泣,鏡中女子的麵容猙獰恐怖,原本光潔的臉上生滿豆大的毒囊,毒囊破損潰爛的地方腥臭刺鼻。

屋內放有燭台的案邊,坐一清秀少年,年約十二三歲。

少年雙目紅腫,顯然剛剛哭過,少年單手執筆飛速遊走,最後筆尖輕輕一帶。長長的呼了口氣,心道:這回總算成了!

少年疾步將一物捧到醜陋女子麵前,女子雙手山巍巍的接過,是件畫著黃色牡丹的白竹麵具。

“母妃快瞧瞧,喜歡嗎?”少年努力讓嘴角上揚。

“川兒……”女子停止了抽泣。

“母妃,川兒給您戴上瞧瞧。父皇自從得勝歸來,整日裏呆在春瀾殿,隻知鶯歌燕舞,也不來探望母妃。”少年輕輕撩開女子額前的長發,將牡丹麵具溫柔的罩在女子麵上。倏然劍眉緊蹙,恨聲道:“都怪嫿氏那個毒婦,害得您這般麵容,終有一日我會讓她百倍千倍的奉還!”

“我兒快快禁聲!若被她的人聽見傳到你父皇那裏,又要惹你父皇生氣了。”女子以手輕掩住少年的口,歎聲道:“唉!往日裏有禕後眷顧,嫿氏才不敢對我們母子下手,而今禕後仙逝,她又豈能放過我們。”

“都是川兒沒用,不討父皇喜歡,到如今都感應不到自己的靈肎,還有三日便是我一旬生辰,看來我此生注定無望成為豢靈師……”少年單膝跪地,雙目噙淚,失聲哽咽道。

“再耐心些,古書有雲或早或晚兩個極端喚醒靈肎都有莫大的益處,這不還有三天時間嘛,即便做不成豢靈師做個普通人又何妨,起碼少了……咦?。”女子左手摩挲著手中金簪,右手拭掉少年臉頰的淚珠,發現少年臉頰有些青紫登時皺起眉頭。

“又和展兒打架了?我之前怎麼跟你說的!”女子又心疼又生氣。

“誰叫他又在背後說你是……”少年低聲道。

“說我是蛤蟆精?還是蛤蟆怪?我是嗎?不理他不就成了!他畢竟是你弟弟…”女子不悅道。

“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嫿氏的兒子!你能忍我…忍不了!”少年不忿道。

“你……”女子揚手欲打,看了看麵前日漸英朗麵帶憤恨的少年,頓了頓歎道:“我的川兒長大了,都敢跟母妃頂嘴了你且回去吧!讓母妃一個人呆會兒。”

宮裝女子背過身去,摩梭著金簪的手指開始瑟瑟發抖。

見女子動了真怒,少年隻得離去。

宮裝女子正是南皇三妃之一的藺妃,少年便是南皇的大皇子申屠川。藺妃輕撫麵上的牡丹麵具,默然轉頭看著少年離開,流下兩行清淚。

次日早晨,南皇寢宮。

“大王!不好啦!不好啦!藺妃娘娘自殺了。”步庸在門前急聲道。

“吵吵什麼?!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南皇昨夜飲酒甚晚,此時睡得正酣被吵醒,自然不悅。

“大王~步庸說藺姐姐她……死了。”三妃之首的嫿妃伏在南皇耳邊輕聲道。

南皇虎目一睜,翻身坐起,肅聲道:“更衣!”

甄妃床前圍滿了人,申屠川跪在床前早已泣不成聲。

床上藺妃雙目微睜瞳孔渙散,唇角溢出的血已經開始凝固,胸前一個小指粗的血孔還在往外咕咕溢血,左手緊握著一支沾滿血的金簪。

眾人見南皇駕到,紛紛讓開,隻有申屠川依然跪著未動。

“怎麼回事?!還有喘氣的嗎!”南皇隻看了藺妃一眼便轉過頭去,深吸了口氣沉聲問到。

“啟稟大王,是臣妾早上過來給藺姐姐送早粥時發現的……”人群中茹夫人顫顫的聲音格外清晰。

“姐姐不就是毀了容嘛,怎麼……怎麼就想不開呢……步庸,還不快去把大皇子扶起來。”嫿妃故作泣聲道:“人死不能複生,大皇子節哀順變,可不敢傷及國本之軀。”

申屠川狠狠地瞪了嫿妃一眼,心說:哼!惺惺作態!你這妖婦巴不得我死掉好讓你的兒子上位吧!

目光再次回到藺妃身上,輕輕的給她整理衣裙,當觸碰到那隻緊緊握住金簪的手時,唐梓伏在她耳邊柔聲道:“母妃……我是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