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第七章鯨生於溪(1 / 3)

第二天早上,郝韌真看見顏粟正在收拾槳板裝備。

“舅舅,今天不去看小海螺了嗎?”

“去,就等你起來了,今天我們下水,和小海螺在水裏一起玩。”

“啊!真的?”

郝韌真看見顏粟收拾槳板,還以為今天又是先去海邊玩水,上次在水裏跟小海螺“一起玩”,可是嚇沒了半條小命,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哪裏敢想顏粟這是又要去水裏和小海螺一起玩了。

“肥姐姐說的,以我們現在跟小海螺的關係,大可以放心和它玩了。”

見郝韌真擔心,顏粟便搬出他逐漸加深信任的粟鴻煙。

吃過早飯,不同於之前全身防護嚴密的裝備,今天三人一身清涼裝扮,帶好驅蟲防蚊和裝備,就出發了,也才沒幾天,幾人來來回回,這條開辟出來的路,現在已經很像一條真的的路了,穿著清涼沒有造成什麼麻煩。

來到水邊,郝韌真清了清嗓子,雙手圍住嘴巴形成擴音器,對著水麵喊到。

“小海螺……小海螺……”

叫了一陣,也沒見水裏有什麼動靜,顏粟攤開槳板,氣都打得一半了,看來小海螺並不知道自己叫小海螺,或者是躲在哪裏閉目養神著,眼看顏粟就要打好氣了,郝韌真這才服輸,拿出海螺來憋足勁猛吹。

“嗚嗚……嗚……”

海螺海螺,海裏麵的螺,吹響出來的聲音,和一生漂泊在大海裏的輪船汽笛聲十分相似,一樣的低沉渾厚,一樣的悠遠流長,一樣的讓人聽見不禁浮想起汪洋大海。

讓人意想不到的,郝韌真還真吹出了小海螺,不過小海螺不是從他們翹首以盼的細湖頭部方向過來,而是從細湖尾部捕魚沙灘方向過來,速度奇快,越水騰空,伴隨著囔囔叫聲飛撲而來,看來他們是先入為主了,小海螺捕魚時間是不固定的,它這是剛吃飽一頓回來了,所以也不是郝韌真叫喊小海螺的名字沒用,因為小海螺吃著大餐想理郝韌真也急不得。

“你真不上來嗎?安全沒有問題,槳板承重我們三個人勉強還可以。”

粟鴻煙的想法是讓顏粟和郝韌真先出去玩,她在岸上給他們拍照,顏粟以為她是擔心安全問題,一再的解釋邀請,他已經把粟鴻煙當隊友了,隊友當然抱團共進退,缺了一個怎麼行,粟鴻煙擺擺手示意,拿好手機表示已經做好了準備。

見說不動,顏粟便插槳入水,緩緩朝外麵劃去,小海螺跟著在板身旁邊閑遊,一下冒頭噴氣,一下側著身滑行在槳板旁邊,一動不動全靠慣性,一下翻著肚皮貼在槳板下遊動,那龐大的體型,無論長還是寬,都比槳板大了一些,從上麵的俯瞰視角,槳板麵積擋不住小海螺的身軀。

明明小海螺一個大力或者不小心,就能掀翻顏粟他們的槳板,但是此時的小海螺就像靈活的胖子,倒轉騰挪各種動作都沒碰到板身,完全沒有沙灘上那種笨拙的姿態,確實如粟鴻煙所想,甚至還遠遠可以更加放心,小海螺很高興能在它的世界裏和郝韌真顏粟一起玩耍,比在人類靈活它笨拙的陸地上玩得開心。

“看一下它腹部後麵有幾條縫縫。”

粟鴻煙在岸邊喊道,顏粟連忙找機會觀察。

“一條。”

“那是它一隻雄性虎鯨。”

郝韌真聽了很開心,小孩子似乎更喜歡同性好朋友。

來到細湖中央,小海螺突然冒頭出來,對著兩人嚶嚶嘎嘎叫喚很久,似乎想要和他們說什麼,半響,板上兩個人還是一臉疑惑,很是尷尬,不知道怎麼回應它,小海螺氣急敗壞了,扭頭一下紮進水裏,揚起尾巴一擺,消失在水下。

過了一會兒,小海螺的背鰭出現在遠處,然後快速調轉方向,整個背鰭漏出水麵,加速直奔槳板而來,速度越來越快,仿佛一輛行駛而來的小汽車,讓人不能不驚訝它那麼胖的身軀,在阻力巨大的水裏,怎麼能遊動那麼快。

眼看著就要撞上了,背鰭來了一個變向急停,這熟悉的一幕,兩人怎麼會不記得,不同的是這回水下的巨獸停下之後,探出一個巨型頭顱來,這個虎頭張大嘴巴嘎嘎嘎的叫著,仿佛在說,這回你們聽懂我要說什麼了吧。

“舅舅,小海螺真的好聰明啊。”

郝韌真被它逗得哈哈大笑,何止是聽懂了,郝韌真的汗毛還豎立了一下,以示對前幾天嚇沒了半條小命的記憶的尊重,和顏粟擊掌示意,兩人對視一下,看著對方情感複雜的眼神,又相互哈哈大笑起來。

“肥姐姐,那天我們就是這麼相遇的,當時可把我和舅舅嚇死了,小海螺剛剛是在模仿那天的情況呢,它好聰明啊。”

郝韌真對著岸邊喊到,粟鴻煙離得不遠,也都看在了眼裏,旁觀者視角比板上的兩人看得還清楚一些,不得不說,她這幾天以來觀察到的,關於虎鯨的智力理解能力,一直有驚喜,驚喜從不斷。

原來小海螺剛剛的嘎嘎亂叫,可能是來到了細湖中央後,想了起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然後想和顏粟郝韌真他們說,還記得那天嗎?我在這裏差點撞上你們了,可把嚇了我一跳,害得我那天後麵隻能餓著肚子,都不敢捕魚了。

結果顯而易見,人類怎麼可能聽得懂它的語言,小海螺著急上來了,靈機一動,原班人馬原本場地重新表演了一遍,說不通我就演給你嗎看,這種處理問題的能力,豈是聰明兩字能夠簡單概括的。

小海螺見他們懂得了它想要表達的意思,心滿意足的往後躺去,側著身到槳板後麵來,尾巴慢擺,胸鰭輕輕推動槳板,不是玩耍的推一下,而是持續的推動,看樣子似乎要帶他們去什麼地方,顏粟錯開小海螺身體所在的那邊,也劃起槳來。

小海螺不使力,速度也挺快的,幾分鍾後,就推著他們來到細湖的中間通道位置了,也就是顏粟他們第一次進來穿過的喇叭口,一線天的地方,粟鴻煙所在的水邊,距離這裏和距離細湖尾部沙灘的路程相當,因為湖岸線輕微的彎曲,已經看不見粟鴻煙了。

顏粟很是奇怪,再經曆這麼多事情之後,難道小海螺也懷念這裏,但前後對不上啊,小海螺第一次遇見他們,應該是在剛剛它表演的位置,小海螺並不能知道顏粟他們是從這裏進來的,要是知道了,就不會在那邊才發生差點相撞的事件了,看來來到此處是有其他目的。

隻見小海螺把他們的槳板推靠崖壁,這裏的山體也是很陡峭,峭壁直接紮到水裏,看著黑黝黝的水,看不出有多深,小海螺輕輕沉入水中,不犯起一點波浪,過了許久也不見身影,舅甥倆就這樣靜靜等在槳板上。

“舅舅,小海螺幹啥呢?摸不著頭腦啊。”

“我也不懂,它把我們大老遠推過來,又安頓在這裏妥妥的,肯定有它的目的,我們等著就好了。”

七八分鍾過去了,還是不見小海螺蹤影,郝韌真也是著急了。

“舅舅,它能憋氣那麼久嗎?”

“能的,十幾二十分鍾的能力是有的,隻是我們這幾天一直看它在水麵,你是忽略了它的基礎能力了吧。”

終於,在小海螺剛剛消失的地方,水下冒出了大量氣泡,緊接著一個虎頭冒了出來,小海螺嘴裏叼著一隻大魚,喉嚨裏還不停發出嘎嘎的叫喚。

“原來如此啊,這是帶我們看它的另一個捕獵的地方呢,看來它也會在這裏潛伏,等大魚進來就搞偷襲。”

“小海螺壞蛋哦,竟然還會搞偷襲。”

郝韌真不懂是在罵還是在誇他的夥伴,小海螺沒有把魚吞下,隻見它在嘴裏靈活的把大魚輕輕拋動,把魚頭轉動到牙口下,用力哢嚓一下,這是學到粟鴻煙拿錘子打地鼠給它喂魚的精髓啊,然後轉動它短而靈活的脖子,整個身體伸出水麵,將大魚輕輕放在槳板上,目的不言而喻,我也給你們魚吃。

這可把顏粟搞得無奈了,他看不懂是什麼魚,扁扁寬寬的,看著得有四五斤重,是一條感情很重的魚,但他們一不缺吃的,二給他他也不會弄,實在是盛情難為情了,心裏掙紮了一番,把魚丟回小海螺麵前,小海螺見狀,立刻提高音量叫嘎嘎的,明顯是生氣了,又叼起大魚放回到板上。

“舅舅,我們就收下的,這是夥伴之間交換的禮物,如果是我的話你不收我也會生氣的。”

顏粟也沒辦法了,心裏盤算著等下怎麼跟老板娘解釋這魚是怎麼來的,見小海螺在周邊遊蕩,沒有再下去潛伏的意思,過來也挺久了,擔心起一個人在那邊的粟鴻煙,顏粟決定快點回去。

兩人雙槳往崖壁上一撐,槳板滑動起來開始回程,再一起經過一線天,顏粟轉頭望過去,峭壁擠壓留下的縫隙,隻看得見外麵被小海峽剝離出去的小島,喇叭口下的海水黝藍黝藍的,似乎很深很深,顏粟凝視著下麵,不安的感覺浮上心頭,像是他也被下麵的深淵凝視著的感覺。

這回小海螺沒有推著他們了,在旁邊自己自顧自的玩耍,沒多久突然發力遊得快快的一不見了蹤影,見被夥伴拋下,郝韌真鬱悶得快速劃槳發泄力氣。

等他們轉過彎角看得見粟鴻煙所在的地方,原來小海螺是先回去和粟鴻煙打招呼了,遠遠的就能看見虎頭靠近岸邊,一人一獸正在聊著。

從中間通道回來,前幾天還很陌生的欣賞風景,今天都沒心情多看幾眼風景的路上,顏粟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漏掉了什麼,看向粟鴻煙對麵岸的水道口,那天顏粟就是計劃從這裏出去的,被和小海螺突然的遭遇嚇到破壞了計劃,雖然現在有開辟出來的小路作為交通路線了,但那天沒得從那裏劃出去看看,還悠悠的在顏粟心中留下了個小小心結呢,看到粟鴻煙有小海螺陪伴,顏粟調轉方向,朝那個大水道口劃去,沒理會郝韌真的叫嚷,執意帶著他過去。

粟鴻煙所在的水邊,到她對岸水道口的距離,是他們見過的細湖湖麵最寬的位置了,劃了一陣才靠近水道口,顏粟盯著慢慢接近的水道口,恍惚間目光竟然失去了參照物,一下看到的是他們的槳板慢慢靠近水口,一下看到的是他們槳板沒動,而是整個山體慢慢靠近他們。

看見郝韌真和顏粟沒有靠岸,小海螺又屁顛屁顛的遊了過來,幾個呼吸間就追了上來,緩慢減速最後和板身輕輕一碰,給了他們一個小小加速,一切動作都很流暢沒有多餘,水下不虧是小海螺的地盤,靈活得不可思議。

小海螺歪著頭跟遊,像是在放空自己,很享受跟著顏粟郝韌真槳板一起遊泳的感覺,等它察覺不對翻身過來,已經和槳板一起從細湖進入了水道,小海螺嗚嗚嗚不停的叫喚,身體有意無意的碰撞著槳板,這種不安的感覺,是之前沒有見過的。

“舅舅小海螺怎麼了?老是故意碰到我們。”

顏粟也很疑惑。

“難道是呆裏麵太久了,害怕出到大海去?”

沒辦法回答郝韌真,因為他也沒有答案,反而跟著拋出他的疑問,自然,也沒有答案。

這幾天的陪伴玩耍,注意力都去關注小海螺給人一次又一次驚豔的智力,和它憨態可掬的神態上了,其他的情緒,顏粟第一次感受起來,也感覺很陌生,此刻很難判斷小海螺的想法,但看起來它是進到這裏麵來,才開始顯得不安的,說不定答案就在前麵,顏粟不顧小海螺的異樣,保持劃動著他手裏的水槳。

這水道可真彎曲,進來沒多遠就是一個大拐彎,剛剛從大彎裏出來,眼看著前麵盡頭又是一個彎,小海螺表現得更加焦躁不安了,很多故意的多餘動作,就差沒拍翻槳板了,快要接近下一個大彎的時候,幹脆掉頭走了。

“舅舅,怎麼辦,小海螺沒跟我們,前麵會不會又危險。”

“不會。”

顏粟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危險談不上,倒是另一種難言的負麵情緒湧了上來,雖然一直被小海螺幹擾,但是顏粟還是觀察到了越來越窄的水麵,和兩岸邊越來越淺的水底,他心理越發沉重,看見小海螺掉頭走了,他的心徹底沉了,已經能猜到是什麼情況了,隻差最後的親眼見證,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將是一個沉重的事實,顏粟此時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和郝韌真解釋,隻是心裏的沉重,臉上表現得一覽無遺,郝韌真極少見顏粟這麼冰冷過。

水槳一把一把的劃,槳板一衝一衝的前進,破開這無人之地,漂在顏粟腦海裏的困頓如眼前的海水,那顏粟的堅毅就如破開這海水的槳板,無論阻力多大,毅然決然的一下又一下破開阻礙。

終於,還是來到了下一個大彎,顏粟速度不減,快速衝過大彎,彎口的景象,就這樣蠻橫無理的突然呈現在他們眼前,毫無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