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倒映著花雨與美人的清澈眼眸漸漸暗了下來,他拉起她的手,轉身便走。

“將軍,去哪兒?”桓玉腳步有些不穩。

拽著她前進的力度忽而慢了下來,他放慢腳步,輕聲道:“去興師問罪。”

興師問罪?問完了豈不又是她受罪?

似是看出她所想,謝景又開口溫聲安撫道:“你放心,以後你便留在我身邊,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他的聲音清澈溫和,像三四月的溪流閃著灼灼的光流過河道,汀上草長鶯飛。

桓玉垂下眼睛,按捺住心間一閃而過的悸動。

謝景拉著她一路尋,尋了半天,尋到將軍府大門處。

小廝倚在門邊打瞌睡,聽見響動望了過來。

兩人跟門外小廝大眼瞪小眼。

桓玉:“……”

小廝忙笑著湊上來,眼睛卻不住地瞥向兩人交握的手,殷勤道:“將軍何事?”

謝景輕咳一聲,道:“去找林嬤嬤,你帶路。”

小廝應了一聲,走上前給二人帶路。

桓玉沉吟片刻:“將軍你打仗的時候迷路過嗎?”

謝景耳尖微紅:“在沙漠中也不曾迷路。”

不知為何,一到這高牆寸土之間,尤其握著她的手,便覺得腦中方位全亂掉了。

小廝一邊帶路一邊偷聽,行至林嬤嬤住處時,麵上掛著“早生貴子”的笑容看向二人,道:“便是這裏了。”

那笑容的意思實在太過明顯,就差道一句恭喜了。

謝景走上前,敲了敲門。

桓玉暗自驚奇——他還怪有禮貌的。

門內傳出一陣響動,而後腳步聲漸近,林嬤嬤一邊問著來人是誰,一邊將門打開。

謝景對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笑意卻不達眼底。

林嬤嬤目光掃視一圈,停留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忍不住彎起眼睛。

給媳婦撐腰來了呢?

牽了一路,桓玉手上已經起了一層薄汗,這會兒想抽出來卻依舊被他握得緊緊的。

“將軍,有事嗎?”林嬤嬤麵上笑紋難藏,開口問道。

“怎麼回事?”謝景將她瑩白的手輕輕攤開在掌心,手心朝上,一片紅腫。

林嬤嬤眼中閃過一絲訝然,忙道:“這是怎麼回事?”

“玉兒自己不說,管教下人卻是你的事。”謝景微微揚起白淨光潔的下巴,聲音淡淡,眼底卻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

桓玉偷偷看著他白皙好看的側臉,忽然覺得他教訓人時也十分溫柔。

是那種一舉一動間的溫柔,不管什麼動作,由他來做都溫柔得仿佛能教人化成一灘春水。

她不由得想起那晚,他分明是被下了什麼藥,氣息都亂了,步伐急促,將她放到榻上時動作還是輕柔了幾分。

後來看見她哭了,更是強忍著沒再碰她。

這樣溫柔的小將軍,上戰場殺敵會是什麼樣子呢?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

“老奴現在就去盤查一番,好好整頓整頓。”林嬤嬤行了一禮,便下去了。

桓玉見四周已無人,方才小聲道:“將軍,可以鬆開了嗎?”

他的手修長如竹節,白皙如玉,覆在她手上卻讓人覺得十分溫暖。

那手心的溫度仿佛來自某個存在於遙遠記憶的人,可這兩個人隔得是那樣遠。

謝景聞言又是一陣臉紅,迅速地撒開了手。

初春的風依舊帶著些微涼意,拂過二人都有些發燙的臉頰,長久的寂靜後,他終於道:“玉兒,你有沒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情?”

青衣的美姑娘聞言眼睛完成月牙,笑道:“玉兒喜歡種花,喜歡泡茶磨墨,還喜歡……留在將軍身邊。”

像放了一場不為人知的小小煙花,在心間“轟”的一聲炸開來。

謝景定定地瞧著她,那雙漆靜的眸子不斷漫出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分明與她相識不過才幾日,聽她說想留在自己身邊卻還是忍不住微笑。

他輕聲道:“那便留在我身邊。”

桓玉笑著點頭。

她改變主意了,這小將軍人還不錯。

或許在他身邊,能套出什麼別的有用的信息呢?

風撲簌簌過了枝頭,落花紛飛,與臂帛裙角共舞,衣帶在風裏相互糾纏。

如竹如玉的二人並肩踏入煙雨霏霏的天色,一個玉冠巍峨,身形峻拔,霎時將周遭一切都照亮了幾分。一個連衣上的褶皺都如雲水波紋一般,蕩蕩漾漾,勾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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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落,繁星點綴其中。

一個紫衣姑娘獨坐階前,靜賞漫天星辰。

月光在她的裙裾上流淌開來,點點星芒落入發間,遠遠看去連頭發絲都在發亮。

屋頂上傳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你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