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有冤(1 / 2)

常言道,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

顧、古兩家就攤上了一樁惡事。

一月前,顧侍郎家的大公子同古殿帥府上的二小姐議定了婚期。

顧侍郎家的大公子單名一個群字,雖長在文官之家,卻自幼立誌當個武將。顧群十三歲那年拜了古殿帥為師,常至古府學習武藝,也因著這個機緣,識得了府上的二小姐素素。

如今顧群不過二十出頭,便官拜殿前左班指揮使,可謂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古、顧兩家本是世交,顧群和古素素更是青梅竹馬,男才女貌,如今結成佳偶,實乃羨煞旁人。

這本是好事一樁。

可誰曾想,成婚那日,新娘子未等來英姿勃發的新郎官,倒等來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罪名是欺君。

這是明麵上的說法,宮裏頭傳出來的卻是另一遭,說顧群吃了熊心豹子膽,趁著在宮中宿衛之際竟與後妃私通,給皇帝頭上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皇帝礙於顏麵,自不好真以私通罪論處,便給顧群安了個欺君之名,殺之好泄憤。

此事一出,顧、古兩家間的這段好姻緣徹底淪為笑談,曾在武舉上出盡風頭的少年英雄,也早成了世人口中的狼心狗肺、薄情寡性之徒。

顧侍郎索性將顧群從族譜上除名,直言從沒生過這個孽子,古殿帥則告了三天假,說是病了一場。

顧家雖立馬與顧群斷了幹係,但顧府上下仍人心惶惶,族中之人亦是戰戰兢兢,生怕被此事牽連。

好在皇帝陛下仁慈,念著那顧群曾護駕有功,罪便未及親屬,隻是下了道旨,令顧氏一族不得為顧群收屍,亦不得為其設靈堂、焚香火。

可見人雖死,但天子餘怒仍未消。

聖旨已如此明晰,天下間又還有誰敢冒著掉腦袋的險去抗旨?

顧群的屍身就這般被人從宮中扔到了京郊外的亂葬崗,死了也不得安生。

兩日後,陰風陣陣的亂葬崗卻來了個收屍人。

收屍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未施粉黛,身著素服,頭上別了朵紙紮的白花,便算服喪,饒是素裝素顏,仍遮不住此女的十分顏色。

女子孤身走在這等陰瑟異詭之地,卻麵不改色,所過之處,秋草淒淒,墳塚累累,也毫無懼意。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才在數不清的、或全或缺的屍身中尋著了顧群的,認清之後,淚如雨下。

……

京郊外有處林,林中有間屋,屋前有個坑。

女子將顧群埋入了坑裏,堆土成墳,為防多生枝節,便隻立了塊無字碑,隨後跪在了墓前。

“兄長,盈盈來遲了。”話一出口,淚又湧出。

顧侍郎膝下有兩子三女,這名喚盈盈的姑娘便是其長女。隻不過,這長女並非正室所生,乃同顧群一般都是妾室所出。

十年前,顧侍郎還隻是個地方官,初春大好時光,接到了期盼日久的調令,便收拾行裝,去京中赴職,一家老小,欣喜上路,卻樂極生悲,在途中遇上了山賊作亂。

這一作亂,便使得顧盈盈母女倆失了蹤跡。

初時,顧侍郎還連番派人打探母女倆的下落,可惜杳無音訊。待時間一長,那對母女是死是活,顧侍郎也不大放在心上了。

直至兩年前,顧群忽然從江湖上帶回來了一個美貌姑娘,指著那姑娘說,這便是當年走丟了的顧盈盈。

父女團聚,本該是件令人欣喜之事,可怪就怪在,此女透著一股子江湖邪氣,尤其是那雙眸子,常含冷意,讓人看了便不舒服,時日一長,顧侍郎便也不大在意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了。

家主都是這態度,下麵的人自然也有樣學樣。

顧盈盈一入府,便受盡冷落,上至主母弟妹,下至婢女仆役皆瞧她不起,嫌她是庶女出身,厭她曾流落江湖。

唯有同是庶出的兄長顧群,將她真看做了妹妹,一有閑暇,便指點她琴棋書畫,稍有空當,便勸她改邪歸正,最為緊要的是,顧群曾在不知顧盈盈身世之時,與她共患難過。

顧群此人,便如顧盈盈心上的一輪白月光,讓她從此願意去瞧人世美好,人性良善。

隻可惜,這輪白月光還未多照得她幾時,便被長埋在了地底下。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顧盈盈回頭看去,隻見來者十五六歲的年紀,姿容秀美,款款而行,一身大紅衣裳,宛如著了出嫁喜服。

女子走至顧盈盈跟前,道:“此處原是家父貧賤之時的居所,後來家父入了仕途,有了府邸,此處便荒了。再後來,家父收了顧大哥為徒,顧大哥生前便愛來此僻靜之地,我便料到,你定會將他葬在此處。”

顧盈盈有些驚詫:“素素。”

她原以為自家兄長出了那等醜事,兄長的未婚妻定當是避之不及,此生再不與顧家往來。

古素素握住了顧盈盈那雙因葬人而弄得滿是髒泥的手,憐惜道:“我來晚了,未能助你。”

顧盈盈輕搖頭,微笑道:“隻要你來,兄長若泉下有知,那便是歡喜的。”

顧盈盈到京城不過兩年,又是個來路不明的庶女,那些京中閨秀們哪裏願同她做閨閣密友?唯剩一個古素素,願同顧盈盈說上些話,雖說兩人相談,多離不開“顧群”二字,顧盈盈也知曉古素素多是存了打探之意,但仍願將自家兄長的近況說與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