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大搖其頭:“不不,衛兵組是最重要的部門,首先要考慮你們的需求!隻不過嘛,我看好的這個新人,對你們的用處可能不大,對雜物組卻非常有用,我才冒昧來提一提。”
我有點好奇:“有這樣的人?”
“嘿嘿,的確有一個。你忙於任務沒有去旁觀,不然,以你的眼光,已經猜到我說的是誰。”
我請他別賣關子,直說好啦。
老鄧這才慢悠悠的報出人名。
這名字猶如一道驚雷落入耳中,我怔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她有什麼特殊?”
“她呀,修好了跳蚤們的房子。”
“什麼?”
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跳蚤們有房子。或者說,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你問我,我多半會說也許是住在哪個巫師裝假牙的盒子裏,或者倉庫堆積如山的老式電器裏吧。
妖怪們喜歡舊電器和引擎,在晶體管、線圈、輪軸和鏈條的環繞下,它們就跟繈褓裏的嬰兒一樣安詳。但像跳蚤這麼微小而不起眼的妖怪,誰會在乎它們住在哪裏呢?就算它們活在地板縫隙裏,隻要清潔巫師對它們施了法術,不會汙染我們盤子裏的食物,不會沾汙洗幹淨的衣服,我就完全無所謂。
所以,此刻,從老鄧那裏聽說,幾百年來,小島頂層的葡萄架都是它們的豪華居所,由一位赫赫有名的古術巫師親手打造時,我很是驚訝。
“葡萄架上施加了一葉障目咒語,不仔細去瞧,根本不會發現它的特別。”老鄧以一貫不緊不慢的語氣說:“管理跳蚤的彭師傅人越老,脾氣越強,非要尋個主動關愛葡萄架的人來做徒弟。我以為他等到退休也等不到,嘿嘿,人這不就來了?”
“就因為小——嗯,淩雲枝發現了葡萄架?”
“她還修好了它。”
我搔了搔頭。“您是說,她扶起了倒塌的架子?”
“不,她做的是更精細的活兒。”
我請老鄧詳細解釋一下,他卻微笑搖頭,說出另一些我不明白(也不關心)的話。
“橋生,跳蚤是最低等的妖怪,無論你為它們做多少、做多好,它們不會懂得感恩,隻會叮咬你的手指。等你忍痛做好,也不會有人欣賞,就像是一個泥瓦匠試著修補藝術家的作品,旁人反而會責怪你毫無自知之明!”
“哦……那淩雲枝是做得還不錯羅?”
老鄧搖晃著蒼老的頭顱:“笨手笨腳、毫無章法。”
我越來越不懂了:“那您還——”
“但是那孩子心腸是熱的。”
“僅憑這一點嗎?”
“是啊。你去一看便知。”
我深深感到,雜物部一定有這種誤解:所有巫師都會對跳蚤、螞蟻、葡萄之類的小事感興趣。
不過,當晚我還是去了頂層——並不是為了看小枝做了什麼,而是去欣賞跳蚤的宮殿。那時,夕陽正正的懸在小島以西的遠山之上,很難得有這樣好的傍晚,城市像創生時一樣絢爛。那座葡萄架貼著牆根,不過兩三米長、一米餘寬,卻是一座精雕細琢的城堡。
藤蔓是一條條晶瑩的通道,或是碧綠如玉的走廊,或是流淌著露水的小溪,構成縱橫交錯的網絡;葡萄葉的濃蔭下藏著由苔蘚、蛛網和草籽做出的遊樂園,蕩著蛛絲的跳蚤們就像一個個蜘蛛俠;而那些紫瑩瑩的葡萄,細看會發現是一所所小房子,裏麵有米粒大小的家具、苔蘚鋪成的小床、花瓣做的沙發,甚至還有旋轉樓梯將屋子相連……
其中不可忽視的,是某人粗枝大葉的手筆。
看得出葡萄架曾經坍塌了一角,現在那一角已經重新支棱起來,木架子進行了修補,垮垂下的藤蔓被人像編麻花辮一樣編織起來,東拚西湊的葉子勉強按照原本的設計圍起遊樂園,至於那些破損的葡萄小屋,則被幾個連成一個,從小別墅變成了大宅院。
這些手筆雖然粗糙簡陋,但足以為跳蚤們遮風擋雨。
一定費了許多功夫……
況且,她還在考察營中。
我正盯著葡萄架出神,迎麵走來本屆新人考察官老胡。
“小生。”這位老哥稱呼我從不改口。他隻瞥了葡萄架一眼,沒有注意那些細小的傑作。“終於來看看情況了?”
我調整了一下思緒,笑著說來學習一下他的□□手段。
老胡板起臉,批評我把這種事交給他來做,累死人不說,搞得心裏也不舒服。
他的寬肩膀簡直能托起一座真正的島嶼,沒有比他更適合擔任考察官的人了。
我簡單詢問了幾句日程——跟我經曆時幾乎一模一樣,每天大量的體能訓練和抗打擊訓練、早晚各一次的專業課和器械課,還有已經度過的“賦能”訓練和即將來到的“寒流”訓練——然後與老胡一起走進考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