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沫
來到這個學校,最讓人欣喜的便是路兩旁那大片大片的梧桐樹,我很愛梧桐,有一種莫名的親切,不知是什麼年代便被埋種在這裏,樹枝錯綜裹夾著蟬鳴的喧鬧,夏天的光透過密密的樹葉斜射到地上,我願意走在那斑斑駁駁的影子中,像篩漏出的悲和喜,明滅可見。
十六歲那一年,蕭君奇出現在學校門外的梧桐樹下,幹淨的T-shirt,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帶上夏天的味道。他站在那裏,端著紅茶,微笑的喊我“沫沫”,我把耳機聲音開到最大,不予理睬那個溫暖的笑,因為我覺得,那個男孩的微笑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我的心跳。
沫沫,這個給你。
他見我不搭理他,便跑到我麵前,摘下我的耳機,就這樣的,看著那個溫暖的笑遞給我一杯暖暖的紅茶。
我叫蕭君奇。
我是韓雪沫。
我知道啊,所以剛才我有喊你沫沫啊。
喊我韓雪沫就可以了。
沫沫,我們同班,真是巧啊。
有什麼巧的,我說了,喊我韓雪沫就可以了。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啊,你在想想啊,補習的時候我有坐在你的後麵。
哦。我答應了一聲,重新帶上耳機,然後頭也不會的走掉。在多年後想起這段故事,不知為什麼,我會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有快拽到不行。
蕭君奇在課堂上的位置就在我的右手邊,上課時不時的就丟過來一張紙條,不知是那些零散的紙條打動了我還是怎麼的,我竟然開始慢慢接受他的紅茶。
小沫,老實交代,是不是喜歡蕭君奇?
沒有噢,哪有?
唉,說真的,小沫,蕭君奇還不錯,可以考慮一下的啊?
我考慮什麼?我又不喜歡。
喜歡不喜歡隻有你自己知道,當局者迷~喔,又有紙條過來了。哈哈,愛情的傳遞。
我慢慢的打開蕭君奇丟過來的紙條:沫沫,明晚廣場有煙花展,一起去看好不好?
本以為可以安靜的度過高中三年,可我發現我錯了,國慶節那天晚上的煙花很美很美,劈劈啪啪的煙花飛躥上夜幕,讓原本孤單的夜空變得不再孤寂,就在煙花燃放的那一刹那,君奇輕輕的牽起我的手,他在我耳邊輕輕的說:沫沫,你是我今生的守候。
我抬起臉對他笑著。
2005年10月1日:
蕭君奇,絢爛的煙花下,你牽著我的手許下承諾,讓我覺得好溫暖,我好想就這麼被你牽著,跟著你走,永遠……
沫沫,這個星期天有時間嗎?
有!幹嗎啊?
我們去爬山好不好?
爬山?唉,蕭君奇,你知不知道爬山會很累阿?
這樣啊~那就不去了。
看見君奇低下那張沮喪的臉,我笑出聲音來,蕭君奇,我有沒說不去。
君奇的家住在木香山旁邊,那裏是有名的風景區,很美,君奇拉著氣喘籲籲的我,順著彎彎曲曲的小路,慢慢的向山頂前進。
君奇,你對這座山怎麼這麼熟啊?
我就是在這裏長大的,我小時候常和弟弟一起上山來捉蟬。
蟬?!
恩。我們一起找蟬蛻皮時候遺留下的殼。
哦……是這樣啊。怪不得對這山這麼熟呢。
半山腰我看見一座小廟,我跪在草墊上,閉著眼睛,合起雙手為自己也為君奇許下了一個能夠永遠在一起的心願:君奇,我希望我們能夠牽著手一起走。
君奇,你幹嗎帶著那麼多的煙花?
秘密。
山頂上,君奇把煙花擺成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圓圈,他說在山上放煙花一定很漂亮,他點著了所有的煙花,煙花一起綻放的時候,我看見了五光十色。
還好,這天的晚上,在放煙花的時候,並沒有衝上來什麼管理員之類的人。
蕭君奇
我看見沫沫很虔誠的跪拜在地上許願,我的心突然的一陣收緊,我感覺自己的虛汗流了一臉,我本身就有先天性的哮喘,加上爬山的時候運動量過大,我很不舒服的喘著,我用手抵在胸口,盡量不讓沫沫看出我的異常。於是我用手轉過沫沫的腦袋,纏著問是許了什麼願:沫沫,你剛才許了什麼願?
我希望你永遠開心。
可是有了你我才會開心啊,你是我最珍惜的人。我握緊了沫沫的手,低頭吻了吻沫沫的額頭。
君奇,你怎麼了?手怎麼抖的這麼厲害?
沫沫,我冷……我抱緊沫沫,我聞著沫沫身上淡淡的香味兒,竟慢慢的平穩了自己的呼吸。
君奇,你說我的願望會不會實現?
當然會。
你就這麼肯定啊?萬一不靈怎麼辦?沫沫從我懷裏抬起頭,睜大眼睛問我。
這樣吧,我們去放煙花好不好?我知道你喜歡煙花,所以我帶了煙火上來。別人說把煙花排成一個圈,然後站在圈裏許願的人,他的願望就一定會實現。
真的假的?
恩。真的。我把所有的煙火排開,我讓沫沫站在裏麵,我看見站在圓圈裏的沫沫,五顏六色的煙花照映在沫沫臉上,我看見沫沫臉上那濃濃的笑。
2005年10月9日:
韓雪沫,我記住了你的味道。
韓雪沫
沫沫,記得把板報弄完!李漫拉著我的手把我往教室裏拽。沫沫,我先走了。
李漫。你不和我一起啊?
不了啊,我爸媽晚上要帶我出去吃飯。你慢慢弄,今天一定要完成,因為明天要檢查。
我收拾好東西,便拿粉筆準備板報。
教室裏麵的人差不多稀稀拉拉的走光了,一個男生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噢!宋凱文。
有事嗎?
沒事,你要弄板報啊?
恩。
那你弄吧,拜。
恩,拜。我總覺得這段和宋凱文的對白有點奇怪,有點沒話找話說的味道。
那是一個很帥氣的男生,他和君奇不一樣,他喜歡穿幹淨的T-SHIRT,而君奇喜歡幹淨的白襯衫,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在這個時候會拿他和君奇比較。高個子,輪廓清晰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讓我和他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總感覺那雙眼睛裏有讓人讀不出的味道。他和君奇的關係很好,我沒有刻意的問過君奇,但我知道他們很早以前便認識了。
板報弄到很晚,我鎖上教室的門,邊走邊拍打著手上殘留的粉筆灰,嘴裏不停的抱怨著李漫竟把我一個人丟下走了。校門口,看見宋凱文靠在一棵梧桐樹上,書包耷拉著,影子拖的老長,見我出來了,便對我笑著招招手。我想起我前些日子看的那本漫畫了,忘記是什麼名字,我覺得宋凱文現在的姿勢有些像那本漫畫裏的漫畫裏的某個情節。我聽見遠處黃昏的鍾聲在一遍一遍的敲響了。
嗬嗬,韓雪沫,你忙完了啊,一起走吧。
恩?!恩,好。我們慢慢的走過那條長長的梧桐樹林,我們默默的走著,因為平時沒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實在找不出有什麼話題來講。
沫沫,其實……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好久了。
一段短暫的沉默後,坦率的告白讓我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大概是初三那年開始的吧,為了讓你能夠注意我,我每天都會出現在你的眼前,我盡可能的要自己的成績優秀,我和你考進同一所學校,現在說這些有些的幼稚對不對,但是沫沫,我們……
宋凱文。天晚了,我們走吧……我抬起頭,打斷他的話,初三的時候,宋凱文的出現我不是沒有映象。我記得那個時候,班上的女生動不動就會窩在一起,議論紛紛,天天就是學校裏某幾個男生的八卦,聽的最多的好象就是宋凱文。
你們知道嗎?宋凱文家好有錢,他爸媽都在美國哀~
對啊,宋凱文的籃球很棒啊~
每次聽到這些無聊的談話,我總會轉過頭看著窗外的天。嗬嗬,對了,小飛哥,任小飛的新聞也不比宋凱文少吧。想他了呢,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回來,他現在好嗎?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宋凱文一直把我送到家門口才離開,我就站在家門口看著他一路的離開,直到他的背影模糊到消失。
那一晚,我睡不著,倚著窗戶,眨巴著眼睛看著星星。
2005年10月22日:
蕭君奇,茫茫人海中我們有幸相知,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雖然我們這個年紀的感情不應該像這個年紀的青春痘一樣的泛濫,但是,喜歡上你,我不會錯,也不會後悔。
我總是習慣早起,每天早上,我愛獨自穿過那條長長的,長滿梧桐樹的小巷。到學校的時候,君奇總愛遞上一杯暖暖的紅茶。是的,我愛紅茶,愛它的香,愛它的純,濃而不膩的甜總會讓我不由得想起君奇的笑。
沫沫,放學等我,有事找你。我伸出手接住凱文丟過來的紙條。
沫沫,新學校還習慣嗎?
嗬嗬.都開學這麼久了,已經不是新學校了.
對啊.那沫沫,這個星期天你有時間嗎?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這個星期天啊?不行啊,我有事。
是和君奇出去嗎?
恩?!恩。
沫沫,君奇就那麼好?你就那麼喜歡他啊?
恩。宋凱文,對不起。我昨天晚上想過了,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好不好?
放學在說吧,放學我們一起走。
凱文推著自行車,我看著他,我還想說些什麼,卻終於沒有開口,因為一個熟悉的背影從我的身邊麵無表情的走過,我怔怔的看著君奇從一旁經過,我很難過。這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和凱文在一起的時候,君奇總是這樣,我不明白為什麼。我一直在等待,等君奇過來,過來說“沫沫,我送你”,可是他沒有,他甚至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他讓我覺得我的等待成了一大堆的泡沫,在頭頂亂飛。
我知道你喜歡蕭君奇,可是我也喜歡你,你給君奇機會,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個機會,在說,如果我是他,我一定會過來把你拉走,而不是像他那樣麵無表情的走過去!
凱文的話把的心弄痛了,我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對不起。凱文輕輕的抱了一下低著頭的我。沫沫,我會等你,我會等到你喜歡我的那一天。
如果等不到呢?
那就一直等下去。
蕭君奇
我又看見和凱文在一起的沫沫,我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的攥了一下,生疼。每次我都當作沒有看見,每次都麵無表情的走過去,我用餘光看沫沫,看見沫沫怔怔的目光。沫沫,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我強壓住自己,然後從你身邊走過,在車站等著你們走完那條長長的梧桐樹林。沫沫,我總喜歡走在你的右邊,因為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說:如果一個男生習慣走在他愛的人的右邊,那麼他們就能夠永遠的在一起。所以,沫沫,我習慣了你右手的溫度。
蕭君奇,你給我站住!我聽見沫沫喊我,我轉過頭,
怎麼了啊?
怎麼了?你昨天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隻是看見你們在一起,我又不好過去。
哈哈~蕭君奇,你在吃醋。
沒有。
嗬嗬~那你星期天出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恩,好。
沫沫總是能知道一些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地方,星期天,沫沫說帶我去一個地方,穿過梧桐樹林的時候,沫沫放開我的手,不顧來往的車輛,飛奔過馬路,氣喘籲籲的回來的時候,遞上一束嬌豔的玫瑰,
君奇,都是男生送女生花,可是我想送你。我看見沫沫微笑的臉,花有六枝,配上點點的滿天星,很美,我接過花,瞬間,空氣裏大片大片彌漫著的是玫瑰花粉的味道,捧著花的手開始不停的顫抖,呼吸也變的急促,
沫沫,你幫我把花拿著好不好?
為什麼?
男生拿花會很丟人。
嗬嗬……那好吧。
我把花塞到沫沫手上,然後不停的撫著胸口,試圖緩解著那份壓抑的痛苦。
沫沫帶我來的是“許願屋”,那是一個用木版拚搭成被人遺棄的小木屋。我們走進去的時候,滿屋子花花綠綠的紙條讓我睜大了眼睛,每張紙條上都寫滿了男孩女孩的名字,每張紙條上都寫上了他們彼此間的祝福,也寫滿了男孩女孩的心痛和無可奈何。真好,喧囂的城市裏還有著這麼的一處幸福,真好。我問沫沫要了筆和紙,洋洋灑灑的寫下:我希望有一天能為你盤起長發,披上嫁衣,然後一起走過那條長長的梧桐樹林。我心滿意足的把它貼上去,牢牢的粘固在那裏。
“沒有人可以預知事情的真相,變幻莫測的故事,結局永遠在意料之外。”我看著忙著貼紙條的沫沫,我看見她的臉在我的眼中漸漸的變得模糊,我拉過沫沫,我聽見自己聲音顫抖著悲鳴:
沫沫……永遠……永遠記得我……
君奇,你怎麼了?
沒事……你答應我好不好……
恩……永遠。
從許願屋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山上的風吹的很涼,風中還摻夾著玫瑰花的香味,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我不想讓沫沫擔心,所以始終讓自己的臉平靜著。
沫沫,我送你回家。
送我?好。
我牽著沫沫慢慢的往前走。
韓雪沫,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還會不會想我?
你要去哪阿?你不會離開的。
如果呢?
恩……當然會想。
有多想?……
應該會很想很想吧……
沫沫,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我不希望呢會想我。
為什麼阿?
因為想一個人會很難受很難受,我不想要你難受,所以我不要你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