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恭溫回答:“是當今權侵朝野的丞相,顧斐然。”
紀朝清對長澤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將一麵小鏡子對準了方恭溫。
方恭溫並沒有察覺到這些小動作,他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偷偷的鬆了一口氣。隻要把這些話說出去就好了,隻要讓稅銀的事頂上去,到時候所有人都會關注稅銀,就沒有人會妨礙到顧斐然的計劃。
紀朝清早已猜到顧斐然和鼓洲有關係,聽到這個回答也並不意外,她並不想問“為何不上報季铖德”這種蠢問題,於是直接問:“除了稅銀之外,他與鼓洲還有什麼關係?”
方恭溫身體驟然一僵,頃刻間,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儼然沒有想到紀朝清在知道稅銀的去向之後,不繼續追查下去,而是問顧斐然的事。這個叫沈玉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方恭溫在官場淫浸多年,從來沒有覺得一個人的心思會這麼難猜!
“妖物的事情還沒有完,鼓神殿的建立是你首肯的,這麼大的工程,沒道理傳不到京城。”紀朝清察覺到方恭溫的緊張,她站起了身,“一定是顧斐然在幫你遮攔。可如你所說,你們隻是單純的強迫關係,他絕對不會幫你做事。所以你們之間並非強迫,而是交易。告訴我,你們兩個在密謀什麼?他為什麼這樣急吼吼的跑到鼓洲?他現在人又在鼓洲的哪裏?你書房中密室中的怨氣和顧斐然有什麼關係?”
夜已經很深了,入秋之後的黑夜透著涼意,大殿之中唯有佛珠手鏈散發著點點暖意,除此之外,整個大殿裏冰冷刺骨。大殿的地麵堅硬,跪在上麵的滋味很不好受。
然而再怎麼難過,都不及眼前一身紅衣的紀朝清給人的威壓。
她像是高舉長劍,卻又如同神佛般麵目仁慈的死神,讓人隻看一眼,便心生恐懼。
看出方恭溫的抗拒,紀朝清道:“方恭溫,你一個人死無葬身之地,和你一家死無葬身之地的區別,你應該能明白,對嗎?”
“我……”方恭溫的頭低的更狠,他慌亂無措,偏偏一句話都不敢說出來。
紀朝清看了一眼長澤。
長澤又是一刀下去,在地上如同死魚一樣的男子開始打擺子,他被削掉了一條腿和一條胳膊,已經成了個廢人。
“啊!我的兒啊!!!”
方恭溫麵上驟然迸發出一股驚駭,他掙紮著想去抓自己唯一的兒子,卻被紀朝清用腳踩住了腿,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痛苦,卻連用手摸一摸都做不到!
“啊!!殺了我!放過我的兒子吧!放過他吧!一切都是我的錯!放過他吧!”
紀朝清輕笑一聲:“放過他?若我猜的沒錯,他應該與殿中的妖物——”
“紀朝清,不要再枉作孽!”
驀地,紀朝清的話被沈均打斷,她被他拉了過去。
方恭溫終於獲得片刻自由,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到了方長仂的身邊,將他護在懷中:“我的兒啊!”
方恭溫的臉上一半是自己的皮膚,一半是女人細膩的皮膚,在巨大的哀痛之下,實在是扭曲又可憐。
隨從們憤怒又無可奈何,紛紛在方恭溫身旁安慰。
“老爺,既然朝廷來的官差這樣不講道理,不如我們告上京城!”
“原以為她是大善人,不想竟然心如蛇蠍!”
“老爺,您為咱們鼓洲做了多少好事,我們都清楚,如今為了公子,咱們絕對不可以坐以待斃!”
紀朝清諷刺道:“沈均,你又犯老毛病了?這次為什麼不拿劍對準我?”
沈均冷聲道:“我猜殺人非你本意,但你不要再造殺孽!”
與此同時,殿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不是在造殺孽!方家一家人,原本便都該死!”
隻見殿外一女子踏進來,眾人看過去,隻見那女子模樣清秀,身段柔弱,竟是鼓洲城中的大夫杜晨!
“是你。”紀朝清一開始順手救杜晨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隻是後來的杜晨無意間對鼓洲城的人流露出的恨意,讓紀朝清意識到她並非善茬。
紀朝清是個顯而易見的膽大之人,杜晨送給紀朝清紅繩,還告訴她鼓洲的曆史,這一切杜晨都在誘惑紀朝清留下來,讓紀朝清對鼓洲產生好奇,最好能和鼓洲的百姓一樣,死在這裏。
紀朝清道:“這妖物往年從未對百姓下手,近段時間卻開始作祟,這其中必有推手,杜晨,你和這妖物是什麼關係?”
杜晨經過方家一家人的時候,眼神惡狠狠的瞪了一眼。
她的相貌原本便生的楚楚可憐,此刻因為這眼神,便顯得矛盾起來。
杜晨怨毒的目光落在大殿中的每一個人身上,她將自己臉上的一層皮撕了下來,露出一張好看的美人臉。
這張臉一露出來,方家家仆不可置信道:“杜星!怎麼是你!”
“杜星不是早就死了嗎?她到底是人還是鬼!”
“杜星回來報仇了!”
“不!她不是杜星!她是姐姐杜月!”
家丁聲音裏的驚恐不言而喻,杜晨——不,現在應該叫杜星了:“你們以前將我姐姐殺死,還用她的相貌做雕像,怎麼現在這麼害怕?當年你們不是喪心病狂到連我也想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