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疾馳的張至清掌為劍刃,直刺皇甫寺的頭部,皇甫寺微微側頭,掌劍恰好擦著耳邊而過,可就在此時陡升變故,張至清拇指驟然微屈,就像在一杆通直的荷花梗上結了一個花骨朵兒,橫向一揮,結結實實撞上了皇甫寺的太陽穴,好在皇甫寺已經運用起了精修數十載的大宗師氣勢,凝於太陽穴之間,硬抗了這美麗的一指!
張至清微微蹙眉,左手指尖凸出,嗖的一聲迅疾點出,再次直刺皇甫寺的胸口膻中。
皇甫寺反應也快,右手大拇指一挺,妙到毫巔地迎上了那根食指,發出了噗的一聲悶響。
張至清食指再下,直刺皇甫寺中腹。
皇甫寺滿臉凝重,垂下眼簾,麻衣微揮,平指為掌。
他的右掌就如同涓涓細流隨著山勢而流,自然無比地垂下,於腹前擋住了那一指。
這一切,都進行得如此的理所當然,張至清的所有招數都被皇甫寺輕描淡寫地一一化解了。
然而,隻有皇甫寺本人能察覺其中的詭異。
張至清化身為劍的三指不是殺伐,不是摧毀,不是抵抗,而是饋贈施舍,就像皇帝大赦天下。
皇甫寺知道,自己這一生中最致命的錯就生在三指之前,他錯誤地估計了張至清化身為劍的必死決心,反應的速度太快了一些,應對的法門太充分了,以至於每一指的阻擋,都將自己的境界提升得過於完美,尤其以攻向太陽穴的第一指為最,他幾乎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提到了腦部,可沒想到硬抗之後,才發現張至清的那一指並沒有置他死地之意,反而像空洞虛無的山穴一般,後兩指更是加劇了這種感官。
但皇甫寺的每一次接招卻是全力以赴,那一刻的他,便像是一座參聳入雲的大樹,伸展到了人間的最高處,就像是一湖秋水,已成浩浩蕩蕩之勢,也像是十五的清白月亮,圓到了極致。可那個人隻出了三指,便足足卸去了大概他體內一大半的真氣。而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承受這一切的皇甫寺,就像是那參聳入雲的大樹,突然遇到地陷,巨大的軀幹轟然倒塌,就像是一湖秋水,遇上了沼澤地,滿滿的湖水被瘋狂吸附,也像那滿月的十五遇上了天狗吃月,霎時全黑。
雨勢漸緩。
一身麻衣盡碎的皇甫寺微微歎息了一聲,頹然無力地掠向那葉起伏的扁舟上,盤膝坐了下去。
他體內的真氣已然消褪了七八成,五髒六腑也已是一片混沌,就像一盞即將油盡燈枯的油燈。
大宗師的心境如果與凡人相較,已然近神,然而他們終究有自己的弱點,那便是自己的肉身。
體內經脈終究有極限,肉體的承擔能力,終究也有極限。
皇甫寺被那三指一下子泄走了大部分真氣,體內的經脈與肉體,受到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雖然已經到了人生的盡頭,但他心頭還有一絲大疑惑。
這完全是人體經脈不能承受地速度。
那個人,那隻手的主人,為什麼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通過身子卸掉出如此多的真氣。
臉色慘白的皇甫寺,吃力地抬起頭顱,看向數丈外傲然立於礁石上的張至清,很想得到答案。
然而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
天上再次響起一道閃電,落在海麵礁石的那個偉岸身影身上,將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張至清滿臉蒼白地站在原地,四肢都在顫抖,他之前一直被皇甫寺的四無拳壓著打的時候,沒有硬抗硬,而是通過不斷消耗體內的霸道真氣,來迎接皇甫寺的攻擊,而到了他用上所有潛能化身為劍時,果真騙過了皇甫寺,將他身上的真氣一下子灌注到了自己的體內,這是極為損耗身子的,此時他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不過,他還是笑了。
尉遲老道走了,皇甫寺也走了,天下三大宗師,三個本不應存在的人,經此一役,隻餘其一。
華國的勢力均衡終於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登基的最大障礙,從今以後再也不複存在了。
他能不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