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出逃(1 / 3)

正值臘月天氣,陵城新落了一場大雪。

寒風蕭瑟,酷寒至極,城東甜水巷的一戶人家,一道尖利的叫聲穿透茅草屋,遠遠地傳到逼仄的小巷中。

搓著膀子急匆匆趕回家的鄰人,途經門首,聽到這聲響愣了一下,目光窺探須臾,又很快離開了。

左右不過是顏老兒又在打女兒罷了,見怪不怪。

渰爛的木門半敞,一陣冷風旋著粉雪闖進院中,露出破敗寒酸的小院。

西邊是廚房,牆壁熏得黢黑,東邊是一間小屋,窗戶紙糊了一層又一層,顏色新舊不一。

那是顏家兩個女兒的閨房。

又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尖銳刻薄,夾雜著棍棒打在身上的悶響——

“作死了你!平白無故地裝死!醒來又欺負你弟弟!”

一位穿著粗布棉襖的中年男子滿臉怒容,正揚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眼瞧著又要再次落在床上瘦小的少女身上,冷不丁卻見那少女倏地直起身,握住了他的手。

顏荔急聲辯解:“爹您也看到了的,方才是他先打我的!”

顏父瞪著她,喝道:“榮榮見你一直昏睡不醒,關心你才想叫你起來,他那是在跟你鬧著玩兒,你倒好,不由分說便給他一巴掌,還說要把他賣給豬肉孫!我看你是皮鬆了欠收拾,趕明兒就把你賣給豬肉孫做小老婆!”

話音未落,他便甩開顏荔的手,棍棒再次落了下來。

這副身子骨雖已十三歲,卻極為瘦弱,平日裏便極容易生病,哪裏經得起被棍棒折磨?顏荔隻覺渾身都疼,眼前一片片發黑,耳邊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可母親卻沒有來救她。

那個賦予她生命的人,隻是遠遠地坐在一旁,柔聲哄著受了一點點驚嚇的胖弟弟。

而那個怯懦文靜的姐姐,也隻能幹躲在一角抹眼淚罷了。

喉頭陣陣發甜,唇瓣被咬出血痕,顏荔冷冷一笑,昏厥了過去。

顏父粗喘著丟下木棍,咒罵幾句,走到兒子麵前時登時換了副臉色,笑眯眯道:“榮榮別怕,爹爹已經幫你教訓過姐姐了,她之後不敢再欺負你了。走,爹爹帶你出去捉麻雀兒玩。”

顏母勸道:“外麵透冷,帶他出去沒的著涼。”

顏父啐了她一口:“婦道人家懂甚麼,正因為天氣嚴寒,男子漢才要多出去曆練曆練。”

說著便將顏榮舉抱在肩上,笑著出門去了。

顏母看了眼角落裏的大女兒,歎了口氣:“芙兒,過來給荔兒擦藥罷。”

縮在角落裏打顫的顏芙抬起臉來,怯生生道:“娘,之前的藥用光了……”

顏母麵色微黯,道:“那就將就些,用熱水擦擦罷。”

顏芙輕聲應了,走到床前,見妹妹嘴唇兒都被咬破了,血幹涸在唇邊,越發顯得小臉兒煞白,本就細瘦的身子看著越發可憐,她不禁眼眶一紅,怕被母親發現,忙又低下頭來。

“娘您去忙罷,妹妹有我照顧。”

“芙兒,”顏母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你們別怪娘,娘也是不得已才……”

顏芙抬起臉勉強笑道:“娘,我與荔兒都知道的。”

十年前,娘帶著她們這兩個拖油瓶嫁給現在的爹。

一開始爹待她們姊妹還不錯,日子久了便開始不耐煩——畢竟不是親生的,每日裏多兩張口吃飯,於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負累。

母親隻是一介婦人,既嫁作他人婦,便自然要以他為天,雖很心疼兩姐妹,但也不能改變甚麼。

顏父是個暴脾氣,稍有不順心便會對人動手,打老婆孩子更是家常便飯,這種境況在顏榮出生後略有好轉。

隻是昨日顏荔得了急症,昏迷不醒一天一宿,顏榮正值頑皮淘氣的時候,見二姐一直睡著,便扯她頭發、對她拳打腳踢。

他被顏父慣壞了,雖已九歲,卻毫不懂事,整日裏以小欺大,還佯作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