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蟋僧山(1 / 3)

而被北殷王在心底咬牙切齒念叨了快八百遍的顧徵,噴嚏都沒打一個,此刻正和兩個侍衛策馬趕路,一行人剛行到蟋僧山。

這山就卡在北境和東朝之間,是極為重要的關口,西北坡全身覆雪接壤北境,和北境一樣常年凜冬,東南坡連接東朝,卻和東朝一樣有四季變化。也因著這巨大的季節差異,環境惡劣,鮮少有人從這經過。

幾十裏外就是顧大將軍鎮守的盤城關,無匪無寇的,還有充足補給供應,對往來的商隊也一視同仁,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

現下東朝為夏,蟋僧山陰陽兩麵涇渭分明,正處於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除此之外,山上多生怪蟲,尤其是黑翅蟋蟀,一年四季都多如草芥,因此,蟋僧山曾喚黑蟋山。

而夏夜正是蟋蟀多而活躍的時候,不該這麼安靜。

靜到有些詭異。

顧徵猛然勒馬,黑馬吃痛,撅起蹄子騰空後仰。

他身後兩人也均是如此,當即扯了韁繩,勒令馬兒停步。

三個人都是騎馬老手,自然不會被摔下來,更何況,蟋僧山的傳聞他們也略有耳聞。

約莫四年前,有位立誓普度眾生的和尚雲遊四方,行至蟋僧山下,卻因為念經太吵逼飛了草叢裏的一隻蟋蟀,而他盤膝打坐用的蒲團壓塌了蟋蟀洞,這和尚就大驚失色,說是自己破了殺戒,堅持自己與此座山結了怨氣。

他以此山為界,在山腳處立了一座無字方碑,隻說是賠給山上蟋蟀的。和尚日夜盤坐在碑下,並在第三日清晨,將自己的蒲團擺在方碑前麵,又在上麵壘了一塊圓石,以此為準,代指天道當頭,把控萬物時機,接著楚漢兩界一般,左右劃分開來。

左側為命道,通向東朝,右側為運道,指往北境。

左側說理可行,也叫說理徑,右側持理無用,又稱無理衢。

和尚就像著了魔似的,任誰來勸都不肯聽,跪在蒲團前一動不動,每天都要磕滿一百個頭,到後來那塊圓石都被血染紅了。和尚隻說若這滿山蟋蟀一天不過方碑界線,那麼他便一天居於無理之側誦經打坐。若這蟋蟀已經原諒了和尚,有一隻肯從南邊的說理世道跨過來渡他,他方可繼續前行。

和尚說的話晦澀難懂,行為舉止又瘋瘋癲癲,幾乎無人理睬他這番言論。

可他盤膝一坐就沒再起來過,鐵了心似的。

一開始眾人尋思著這和尚腦子有問題,漫山遍野都是蟋蟀,蟲子哪裏分什麼左右南北?而且他畫的那無理道正是山北坡,天寒地凍的,蟋蟀根本活不下來,怎麼可能會從南邊移過去?除非是自尋死路。

那和尚聽了,隻笑卻不回答。

蟋僧山偏僻,北邊又整日戰亂,小打小鬧不停。三年前北境與東朝起摩擦,東朝皇帝親自征討北境,北境某王鐵騎也一路直接打到山腳下,兩相對抗。雖然不知道後麵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反正是東朝勝了,顧大將軍自此駐守盤城關,商道也隨之遷移。

從蟋僧山經過的人愈發得少,每年來來往往的隻有零零散散幾個商隊,大多都是為了逃關稅或賦役,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奇的是那和尚一步都沒挪,也不知道他是在兩軍交戰中怎麼活下來的。他們見和尚如此執著,全當作發善心,補陰德,各自到山上拾了些高草樹枝,替他搭了個棚。不承想那和尚卻不肯入內,反倒是加倍念叨自己罪孽深重,繼而又盤坐在那方碑前,入定七天,滴水未進。

再後來就沒有了,無人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麼,隻是那些見過和尚的過路人茶餘飯後回想起來,會偶然提起兩句。他們本來就闖南走北見識得多,周圍湊熱鬧的人一半當玩笑一半當怪聞,隻當是聽了個樂子。

自然大部分人都不覺得這事是真的,隻是有一點蹊蹺,和尚口中提到的那座被得罪而生怨的山,不正常,極度的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