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白鴉唱戲(1 / 2)

簡琮倚著龍椅,支著額頭沉默。

片刻後,從袖口掏出一塊令牌,交給邊上的蘇公公,命他去顧府提人。

“陛下不可!”

“萬不能將那妖孽放虎歸山!”

“三思啊陛下!”

不知道哪來的默契,撲通撲通跪下一片,反對聲此起彼伏。剩下幾十個年輕臣子你望我我望你,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這些老家夥剛才不還噤聲慫得像孫子?一個個三緘其口,怎麼突然間就嘰嘰呱呱吵得像蟋蟀?

所以我們是該坐著,還是跪著?

好歹提前說一聲啊喂!

北殷王眼神飄向妗黎,他敢肯定這事百分百是她指示。

而衿黎麵無表情,擺明了置身事外。

嗬——

北殷王眯起那雙甚是漂亮的桃花眼,饒有興趣地舔了舔嘴唇,好啊,倒要看看這姐弟倆今日是要唱哪一出?

他坐直身子,就在這一刹那,本來在他肩上站得好好的白鴉,突然飛落到殿中間的玉階上,紅嘴一張一合,發出幼童般的聲音,又脆又響,反複吐露著“顧徵”兩個字。

聞者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頭皮發麻。無論是跪著磕頭的,還是老實本分在席位上吃酒的,此刻都白著臉,被嚇得不敢動彈。

都說南彙多出妖邪,北境看來也差不到哪去。

不對罵錯了,這是東朝的鳥……北殷王來東朝路上撿的,剛才沒話找話的時候陛下問過。

北殷王卻像是被白鴉的舉動取悅了,開懷大笑起來,囂張至極地在東朝大殿內一陣陣回蕩,結束的低啞尾音直撞得人心神共震。

簡琮:“……”

他剛還心裏誇這些老家夥們懂眼色,打算順著他們話回拒。

居然被一隻白鴉搗亂了!

真是好鳥!

簡琮氣得直咬牙。

“挑大梁鋪涼席,抓隻白鴉來唱戲。”

東朝的童謠就這麼唱的。

顯然北殷王入鄉隨俗,已然學到了精髓,變臉的功夫可見一斑,隻見他剛張揚笑罷,轉瞬間就換了一副追思的痛楚模樣,揚了揚酒盞,歎惋道:“三年不見,不知故人如何?”

仿佛剛才開懷大笑的人根本不是他。

北殷王舉著杯盞,被燈火反襯出瑪瑙色的酒水在杯底左右晃蕩,他的眼眸比瓊漿玉液還澄澈幾分,如出一轍地倒映東朝眾人的麵孔,似乎在諷刺他們的虛偽。

衿黎眼神微轉,即刻就有個老臣跪爬上前,一條接一條地數落著放虎歸山的壞處,哀求地把腦袋都磕破了,好不淒慘,大有要殿前撞柱、以死勸諫的架勢。

北殷王挑了挑眉,嗯,這九品芝麻狗確實聰明,還會搭台階。

磕頭的大臣要是知道北殷王把他比作狗,估計能直接氣吐血。

還有,他可不止九品!

堂堂三品大臣,紫色朝服,你丫瞎嗎?

“北殷王,您也看到了——”簡琮才剛開口,就被北殷王笑著打斷了話。

他攤了攤手:“本王確實是看見了東朝陛下的難處。”

白鴉極其應景地落回他肩膀。

北殷王唇角慢慢浮起一縷壞笑:“本王,可不想在朝京逗留,或者,私底下自己想辦法去見。”

“到時候陛下怕是要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本王和這位故人說些什麼了。”

“荒唐!”對麵的席桌上再度暴起一個男聲。

北殷王嘖了兩聲,微微抬眼,順便把酒盞放到了白鴉麵前,喝吧,賞你的。

他遊刃有餘地看向來人。

論起打嘴仗,本王這輩子還沒輸過。

誒?顧家人?

北殷王眯起桃花眼,細細一打量。

中年?顧家一府四兄弟,老大、老四兩位將軍都被他的部下拖在邊疆,無法脫身,老二是商人沒資格出席夜宴,那就隻剩下——顧長惟,剛才那個白衣小子顧衍之他爹,那個雙腿報廢,下半輩子在輪椅上度日的“前”拱衛將軍。

臭著一張棺材臉,像是別人欠了他百八十兩銀子。

別看他現在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怕是等下如廁也要讓仆人抱著去茅房。

北殷王支著下頜,嗓音淡淡:“怎麼?顧三將軍坐了輪椅,連脾氣也越發暴躁了?”

誰料顧長惟還沒開口,顧衍之便先一步怒喝:“殺兄上位,在北境撒野就算了,來我朝京,還能如此放肆!朝廷重犯,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是啊,誰都知道,雙腿癱瘓是顧長惟痛處,北殷王戳著痛處嘲笑,就是為了激怒他們。

可顧衍之還是按捺不住,他做不到看著別人當眾侮辱父親。

“哈哈哈!”北殷王語氣卻中透著十足的輕視,“朝廷重犯?”

他低低笑了一聲,仿佛在嘲笑顧衍之的天真:“北境重犯還少?本王就是在犯人堆裏長大的!別說是你口中的重犯,本王想見的人,就沒有見不到的!你大可以試試本王的話有幾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