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魂燈放在桌上,紅色的火光中燃著黃鸝精的一魂一魄,她修煉在世百餘年,最後卻隻留得住這一魂一魄。
天已亮了,雞鳴聲穿雜在早市悉索的人聲中。我撚下一道符,壓下窗外的晨光和聲音,屋內一片寂靜,隻看得見魂燈閃爍的微光。這一覺睡的很長,醒來已近黃昏,我走出房門,趴著木欄,街道上零零散散收拾著東西往家裏趕的鎮民。
日落而息,對於他們而言,一天又要結束了。
“言公子醒啦。言公子——”有人抬頭看見了我,向我揮著手,大聲喊著。
這一聲喊,引起了四周的鎮民,他們跟著一起高喊,看上去很是高興。我正迷茫於他們的歡欣雀躍,卻見隔壁房間的門被推開,有人走了出來,那人笑著朝我扔了一團東西。
我伸手接住,低頭一看,被厲陽扔出來的是許多串起來的紙鶴,各種顏色大小不一。
我抱著成串的紙鶴問厲陽:“這是什麼東西?”
“你小子睡傻啦?”他瞪了瞪眼說道,“你幫鎮民除了鳥妖,這是他們的謝禮,說是什麼祈福保平安的。本來是要親自給你的,誰想到你睡得跟豬似的,怎麼喊都喊不醒,顧雲就讓我先替你收著咯。”
“額…顧雲呢?”我一時也不知要說什麼,竟脫口而出問起了顧雲。
“他說陸宅裏還有些殘餘的妖氣,不敢勞煩你這個大英雄言公子,就自己去處理了。”
原先鎮上一直燒著艾葉,說是能避鬼驅邪,今日這氣味換成了淡淡的茉香,甚是好聞。我伸了個懶腰,反身倚靠在門前的扶欄上,一邊聞著那香氣,一邊低頭看著手中的紙鶴。
黃昏帶走了些許燥熱,陣陣微風吹來,吹起我的頭發撓在臉上有些發癢,我也懶得去撥,隨它而去。
感覺著一道視線看來,我側頭看去,正對上厲陽有些發呆的樣子,有些好笑,便也不忍著笑了出來。他見我如此,忽然瞪大了眼,看著我,哼了一聲。
我看著一直對我瞪著眼的厲陽,摸摸鼻子問道:“我好像沒什麼地方得罪你吧?”
厲陽愣了愣,問:“什麼意思?”
我學著他瞪我的樣子也瞪著他,瞪得眼都酸了,可那厲陽還是沒一點反應。
“哎,孺子不可教也。”我裝模作樣地哀叫一聲,閃身回房去了。
青月國的人都認為,鶴是傳達上天與民間信息的使者,所以他們會用各種材料做成的鶴來傳遞心願或者祝福,他們認為寫在鶴上的東西會被帶去天上,天神會看到然後替他們完成心願。
我施了法,將這些串起的竹鶴飄在這房間內。每個紙鶴都散發著瑩瑩的光芒,照亮它們身上被賦予的名字——“言公子”。
留下一室的祝福和一盞暗自燃燒的油燈,我離開了來雲鎮。那些祝福是屬於“言公子”的,所以我帶不走。但有一隻用竹藤編成的鶴,很小,卻精致,隨意地寫著兩個字,不是誰的名字。可能是鎮上的教書先生寫的,可能是驛站的賬房先生寫的,也可能是剛從城裏回來的李秀才寫的,字跡清秀,落筆有力。
那小小的竹鶴上隻寫著——“平安”。
平安,寄語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