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馥像一隻驚弓之鳥,倉皇之間,猛然抬起頭回身看去。
這兩個人她都認識,一個是她的老客,許柯,而另一個,是林逸淳。
還未來得及擦幹的水珠隨著她的起身滑落下來,掉在了月白色的旗袍上,洇濕了一小片。額前幾縷發絲濕濕的貼在臉上,狼狽不堪,襯的她一張小臉愈發的蒼白柔弱。
陳馥呆呆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許柯看了眼身側的年輕男人,並沒多想,繼續說起原本想說的話:“下班了吧,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明晃晃的邀請,來自深夜,昭然若揭,像是恩客的垂憐,給天窗開了一條縫隙。
但對陳馥來說,這不是天窗,是地獄之門,簡簡單單就能讓她現實中的世界轟然倒塌。
褪去血色的唇瓣動了動,喉間火燒一般幹澀,讓發聲都變得艱難起來,“我…我有點不舒服。”她聽見自己說。
許柯聞言,哈哈笑了兩聲:“要知道你酒量這麼差,剛才就不讓你喝那麼多了。”
“行了,這次就算了。”他看著陳馥那雙濕漉漉的雙眼,大發慈悲般:“下次,有機會的。”
“嗯。”陳馥艱難的點點頭,這兩個男人,她一個都不敢得罪。
似是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也似不忍心勉強眼前這名瞧著有些弱不禁風的女人,許柯沒再說什麼,轉身先行離開了。
“陳馥。”
林逸淳卻沒打算給她喘息之機:“解釋解釋?”
已經是這般局麵了,還有什麼可解釋的呢。陳馥不想看他,撐起身子就往外走。
他們一個想逃,另一個卻鐵了心想堵。
林逸淳不緊不慢的先一步往門口挪去,直接環著雙臂靠在了門沿上,讓原本就窄的通道變得去路無幾。
“你…”陳馥抬眸看去,漸漸浮上些惱意。
“又不認識我了?”林逸淳輕輕一笑,看著她那張素白的臉,明知故問:“我這張臉這麼沒有辨識度?”
“林逸淳。”陳馥咬了咬牙,說的有些一字一頓:“我好像,沒有惹過你吧?你上次說的,我會做到,可不可以請你也不要幹涉我的事情。”
她知道林逸淳不會是想要探尋什麼人間疾苦的熱心群眾,他的不懷好意與刻意刁難都已然擺在了明麵上。
果然,林逸淳就這麼直接了當答上了:“不可以。”
“你就是在這當老師的?教一些…淘氣的學生?”他一下就戳到了她的痛處,還偏要火上澆油:“唔,剛才那個男人是你的學生?”
陳馥迎上他:“你有必要這麼刻薄嗎?”
“我就是好奇,你為什麼會和剛才我房裏彈古箏那姑娘穿的一樣的衣服?”林逸淳的眼神緩緩從她的眼睛,到微微顫動的雙唇,再挪到她身上的旗袍,她的腰身,一路向下。
一寸一寸,將她的所有納入眼底,這就是淩遲。
“哦,我知道了。”他的尾音拖的老長:“這個乖乖女,原來是在樾町小築彈琴的乖乖女。”
陳馥冷眼看著他。
林逸淳麵上玩味的笑容讓她如芒在刺,一刻都待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氣,提步就走,企圖從那已不再寬裕通道逃離這裏。
可就當兩人即將擦身而過的時候,手腕卻突然被握了個結實。
陳馥本就頭暈目眩,此時不過在他輕輕一帶的力道之下,她腳下踉蹌,竟直直跌進了他的懷裏。
林逸淳也沒料到她會這麼輕飄飄的。
他下意識站直了身體,忙不迭伸出另一隻手攬住了她的後腰,這才穩穩的托住了她。
她的頭無力的垂著,發簪上的玉髓恰好墜在耳垂的後方。
薄薄的耳垂看著精致小巧,就差能透出這玉髓的光潤,林逸淳瞧著她皮膚上細碎的透明絨毛,莫名開始覺得心頭發癢。
“喝的不少。”他身形沒動,反倒頃身去嗅了嗅,確認了什麼一般:“你不是不會喝酒?撒謊精。”
她天生就長了一幅人畜無害的純良麵孔,撒起謊來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問起什麼都能對答如流,要不是今天捉個正著,自己怕是都能被她騙個底朝天。
可就是當著父母的麵撒謊都能波瀾不驚的她,此時耳垂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絲明顯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