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喬何止是“二奶”,她還是蘇素麗眼中的“嫌疑犯”。正當的名分一個沒有,可怕的“名分”都戴在呂喬的頭上。
呂喬目送阿姨離開了別墅,然後回到起居室打開電腦,分別給日本XX株式會社和小田寫了信;再給遠在加拿大的曉鵬寫了一封信;最後給沈非留了一封信,日期都設定在後天的下午5點鍾,選擇了定時發送鍵後,呂喬關閉了電腦。
她把沈非給她的一張金卡,沈非父母送給她的金首飾和那一對翡翠玉鐲用一塊綢布包好,來到臥室放在了沈非睡覺的枕頭下麵。呂喬盯著這張大床又看了許久,然後把床罩再理理順,把靠枕再放放好。
她轉身到衣櫃裏找出一個提包,裝進了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呂喬拎著包下樓。一步一步的階梯走得艱難異常。蘇素麗留下的“美術字”歪歪扭扭的從幾方牆麵似乎朝她傾斜過來,殷紅的牆麵像流血,那半幹不濕的油漆在燈光的折射下像血盆大口既陰森又猙獰。
她不敢看,連斜視也不敢,強迫自己鎮靜,強迫自己低下屈辱的頭,邁著顫抖的腳步,
走出了別墅的大門。
大門外冷風颼颼,吹起呂喬的長發和大衣的衣角。手機在呂喬的口袋裏響起急促的鈴聲。
“喬喬,在家幹嘛呢?”沈非的聲音柔和,上海男人對老婆特有的那種腔調和品味不能不讓人感到羨慕。
“看電視劇。”呂喬的回答也不能不算柔順,但卻沒有上海女人的嗲聲嗲氣。
“把門窗都關好,外麵冷。”沈非不無關心地交代道。
“關好了,放心吧,房間裏很暖和。”呂喬說到這兒打了個哆嗦。
“那你早點睡覺。電視劇都是編出來讓人哭讓人笑的,影響情緒,別看的太晚。”接著沈非又說道:“吻你。”這兩個字顯然放低了聲音,呂喬知道沈非那兒肯定人多,不方便。
“我馬上就睡,晚安。”說完,呂喬就按下了電話鍵。
再普通不過的問候,再溫馨不過的問候,包含了沈非對呂喬那無微不至的關懷。
但沈非無微不至的關懷沒有動搖呂喬的決定。她走過草坪小徑,來到車旁。把提包放在了後備箱,把大衣脫下放在了後座上。她跨上了張君毅的“奔馳”車,扭亮車燈,係好安全帶,開出了別墅群。
大上海的流光溢彩已對呂喬沒有任何吸引,她甚至很想尋找一個黑暗的角落,任何人都找不到她的角落去躲藏起來。她又回歸了在看守所的心情:這個世界好像已經不屬於她,她也不屬於這個世界。
在上高速之前,她把車靠邊停下。將近九百公裏的路,呂喬還沒有一個人單獨駕駛過。她把高跟筒靴脫了下來,穿著襪子踩油門;她按開了CD唱機,讓那美的、柔的、飄的、嚎的和吼的各種聲調與她作伴。她沿著滬杭高速一路往南,往南,朝著自己的歸宿而去。累了,她停在加油站的旁邊稍微休息一會兒;渴了,就喝點冰涼的礦泉水;餓了,就嚼兩塊餅幹。
天亮了,從西伯利亞出發的寒潮裹挾著淒厲的呼叫與她一路相隨來到這座生她養她的城市。她坐在車上淚眼汪汪地看見女兒鷺鷺穿一件連帽羽絨服背著書包去上學
,保姆牽著鷺鷺的手,小人兒一點點大,蹦蹦跳跳慢慢地消失在呂喬的視線內。
她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
帶著疲勞和不堪,她終於站在了母親的麵前。
“媽媽!”呂喬朝著驚呆了的母親懷裏撲去!……
“不是不讓你離開上海嗎?怎麼又回來了呢?”母親終於提出了這個疑惑的問題。
“我跟上海警方請了假,明天就回去。”
老太太又疑惑地點點頭:“你睡一會兒吧,連夜開車很疲勞的。”
“鷺鷺放學你叫醒我。”呂喬往樓上走去,又補充一句。
“你放心。不用我叫醒你,這丫頭會吵醒你的。”
來到自己的臥室,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新,又是那麼的陌生。半年多,從外逃到逮捕,又到取保候審,直到現在,這個溫暖的小窩總在自己的腦海裏縈繞。她多麼渴望能夠輕鬆地、無牽無掛地沉湎在其中,不被吵擾,不被驚嚇,不被情愛所困。
現在自己回來了,帶著身心的創傷,帶著滿腹的委屈,帶著無奈的選擇回來了,隻做短暫的小憩就又要踏上那不知方向的卻又不能不去的地方。
呂喬撲倒在床上,一隻手緊緊摳住柔軟的富有質感的床罩,一隻手抓過枕頭堵在嘴上,她嗚咽著,讓委屈噴泄,讓淚水流。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哭泣中漸漸熟睡。
……
一點柔柔的,絨絨的東西在呂喬那挺直的鼻梁上來回輕撫,呂喬從沉睡中蘇醒,她知道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在頑皮地繚繞自己,她克製住想馬上蹦起來把鷺鷺緊緊抱住的欲望,就那樣假裝睡著,就那樣享受女兒輕輕地在自己的臉上,唇上,鼻梁上用根羽毛做遊戲。
“媽媽,我知道你醒了,別裝了,快起來!”聰明的曉鷺發覺呂喬的嘴角已漸漸露出笑容,知道她的媽媽早已經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