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
劈裏啪啦地砸在車廂上,響聲連成密集的一片。
車廂裏卻倏然靜了。
孟慎言抿著唇,將車往前開了一段,在一處可停車的路邊停下了,才側眸看向陸瑜。
車內昏沉,孟慎言的雙眼也似蒙上了層薄薄的霧靄。
他喉結滑動了下,低聲:“你說的是真的?”
“……”
陸瑜對上了孟慎言的眼睛,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攥緊,卻無法開口回答。
那句不經過大腦的話,一經出口,陸瑜其實就後悔了。
大學熱戀後,兩人在北城大學附近租了間小房子,是那種有些年頭的老式小區,外立麵斑斑駁駁,但被孟慎言打理得幹淨且溫馨。
好長一段時間,有人提起“家”,陸瑜首先想到的不是陸家的那棟大別墅,而是那個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
孟慎言做飯也很好吃。
陸瑜是不長肉的體質,但和孟慎言談戀愛那一年,她臉頰明顯都圓潤了些。
孟慎言口語也很厲害,當初代表北城大學,去參加高校英文演講,碾壓外國友人,拔得頭籌。
……
現在連車技都這麼好了。
雖然不想承認。
但孟慎言真的完美貼合她想要的生活助理的標準,不然她剛剛也不會猶如失智一般,脫口而出那句話。
可是,哪怕就生活助理這個職務的契合度和滿意度上,陸瑜能給孟慎言打一百分。
但孟慎言是她一腳踹掉的前男友這個事實卻無法更改。
讓前男友來當自己的生活助理,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饒是陸瑜心理素質再強大,也覺得別扭。
更重要的是,隔了這麼多年,她已經有些摸不清孟慎言的性格了,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覺得……
她是在他在可憐他。
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還刮起了陣陣妖風。
路旁的樹被狂風撕扯得亂舞,枝丫劈裏啪啦地抽打出淩亂聲響,世界混亂一片。
陸瑜心髒也跟著緊縮,她剛要開口說隻是玩笑話,就看到孟慎言收回了視線,坐正了身體。
骨節分明的手指虛虛地搭在漆黑的方向盤上,眼睛望向了擋風玻璃上蜿蜒的雨痕。
他像是瞬間放空了。
沒有任何動作。
雨越下越大,街上一輛車都沒有。
有那麼一瞬間,孟慎言身上那種頹敗的氣息,讓陸瑜覺得他們被困在了一場末日的暴雨之中。
許久,陸瑜回神,喉嚨幹澀地叫了聲坐在旁邊的男人。
她想說可以幫他找更合適的工作,陸氏集團不一定適合他。
話還沒出口,孟慎言睫毛垂下來,擋住了眼中殘光,像是水中月影被驟雨打碎,叫人也不自覺跟著心顫。
他緩聲道:“我知道陸氏這種大集團的用人標準一向很高,我確實不太適合。”
聽孟慎言自我貶低。
陸瑜良心又狠狠地抽痛了。
剛剛一係列擔憂瞬息拋到九霄雲外,她答得飛快,“合適。”好像如果晚一秒,就是在無情地碾踩孟慎言的尊嚴。
說完,陸瑜又忍不住自嘲。
她真的是被這該死的愧疚感拿捏得死死的。
還好在談判桌上,她不會對對手生出這種讓自己處於劣勢的情緒。
不過,之前還有頗多疑慮。
隨著這句話說出口後,陸瑜須臾便豁然開朗,像是照進了一束光,將心頭陰霾拂淨。
她都知道是前男友,是過去式了。
哪怕孟慎言成了她生活助理,他們也隻可能是共事的關係,絕無其他可能。
想通後,陸瑜放鬆地靠在椅背上,對孟慎言笑了下,“回北城後,你就來陸氏集團上班。”
好一會兒——
孟慎言才看向她,嗓音清冷又平靜:“不會勉強?”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