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幕深沉,天上星子閃閃爍爍,月朗星稀。許枕眠本來是起夜的,路過院子的時候,卻突然發現石桌上坐了個人。她嚇了一跳,以為撞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秦險。
許枕眠又回屋披了個衣服跑出來。秦險身旁放了個酒壺和杯子。許枕眠努起鼻子嗅了嗅:“你喝酒啦?”
秦險神色依舊清明,對著她笑了笑:“睡不著,出來喝點酒。”
許枕眠不太讚成,拎了拎已經空了的酒壺:“你這可不是喝了一點啊?”
秦險滿不在乎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空酒壺,將手裏端的酒杯裏的酒盡數澆到地上,再抬眼看她時,眼裏多了幾分迷蒙。
許枕眠終於覺出幾分不對勁,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秦險,你是不是喝醉了?”
秦險沒有回她的話,轉而問她:“許枕眠,你是怎麼看改朝換代的?怎麼看這江山轉眼就換了個掌權者?”
許枕眠不解的看著他,開玩笑:“怎麼?你還打算去登基啊?”
秦險定定的看著她,眼睛裏幹幹淨淨,仿佛隻是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許枕眠被他看的心裏咯噔一下,也收起了玩笑的態度。她抬眼看著天上的月亮,好像是幾千幾萬年前就掛在那兒了,月亮也會有輪回更替嗎?
“我沒有什麼看法,江河改道,山海平齊,舊戲落幕,新曲開嗓,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代帝王闔了眼,前代朝臣汲汲營營,後起之秀慕權向利。至此,朝代更替,時之大勢,無人能阻亦無人能挽。”
“時之大勢,無人能阻。”
秦險重複著這句話,低低的笑出了聲。躺到床上的秦險目光明朗,哪有方才半分迷蒙的樣子。
他想起方才的夢。夢裏血淋淋的人指著他質問,字字聲嘶力竭:“鞍子河的兩萬兵士是怎麼死的?是你施令有誤,是你,是你逼的他們心懷不甘卻甘願去送死!”
心懷不甘,甘願送死。心懷不甘是因為兒郎們心中尚有未完的抱負,未孝的父母,未娶的摯愛。甘願送死是因為,這是他們用生命為君王,為家國奉上的最後的忠。
他從不懼惡鬼索命,他怕亡魂無處申冤。
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候,秦險依舊坐在院子裏還是昨天那個位置,許枕眠跑過去,看了看他端起的杯子,裏麵是茶。
秦險笑盈盈的對她說早。許枕眠些許疑惑的問他:“你昨天怎麼想起來喝這麼多酒?”
秦險皺著眉沒有答話。
“你不會都忘了吧?你昨天晚上對我……”
“許姑娘昨天晚上不會趁醉占了我的便宜吧?我家規矩還是很大的,我爹若是知道了恐怕會把我的腿打斷。”
秦險悠悠打斷許枕眠的話,眼睛裏澄澈的像是盛了汪清水。
許枕眠被他打斷的忘了方才要說些什麼,抽了抽嘴角,隻接著他的話:“你爹還是下手輕了,要我看最好舌頭也割掉,免得亂講話。”
許枕眠氣鼓鼓的跑了,背後的人看著她,彎起了一雙桃花眼,眼角眉梢盡是笑意。那樣好的顏色,像是大片的合歡花於六月開到了最盛。
午後的時候許聲跑來和她說,村頭的二丫在山上采野菜的時候撿了個少年。回來把人給洗淨了後發現長的還不錯,非要逼著人家和她成親。
許枕眠也沒和他計較,他這兩天在村子裏跑的都看不見人影的事情。興致衝衝的問他:“真的嗎,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我們現在去還能趕得上嗎?”
許聲狂點頭:“能,我就猜到老大你肯定感興趣,我都沒看完就跑回來喊你了。”
許枕眠笑眯眯的摸著他的頭:“算你有良心,平時沒白疼你。”
最後許枕眠還是沒能趕得上熱鬧。她過去時,隻剩下幾個婦人還在討論著,許枕眠縮在牆根,津津有味的聽完了故事的後半段。
聽說人是在換喜服的時候醒的,喜服還是借的王大娘的。少年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後,那是誓死不從,直接一頭撞了南牆。還好二丫家的牆是泥巴隨便糊的,不結實。牆倒了,人暈了。
許枕眠回來再和他們說起時,一臉的興致勃勃,這不比那畫本子上強娶民女有意思多了嗎?
“聽說那美少年已經被村長接走了。”
王大娘正在做活,聞言抬頭看著她:“村長家?那不是在咱屋後嗎?”
許枕眠雙眼放光:“真的啊?”她還沒見過這被大姑娘小媳婦們吹噓一片的美少年,到底美成什麼樣呢?
倒是吳楚隨口接了句話:“山上撿的,哪座山,不會是七尋山吧?”沒人回他的話。
許枕眠是在第二天早晨看到的那個美少年。有些失望,少年並沒有旁人口口相傳的那般美貌絕色,頂天了就是清秀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