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氏讓初夏收集梅花上的雪水,煮了壺清茶,端給樓厭。那雪水浸透梅花的香氣,搭配春茶,別有一番風雅。
初夏偷偷嗅了幾口茶香,敲開樓厭的屋門。
樓厭穿了件雪白的單衣,倚在窗畔,捧著本經書,百裏聊賴地讀著。他半點不怕冷,窗戶大開著,剛好瞥見枝頭灼然的梅花。梅花清豔,他長發披散,膚白唇紅,比那清極豔極的梅花更惹眼。
“師父。”初夏叫了聲。
樓厭放下經書,側眸看她。她麵頰上貼的紅梅瓣,引起他的注意。
“師父,我煮了茶,孝敬您的。”初夏捧著茶,走到他跟前。
樓厭的目光從她手中的托盤上掃過。
她小心翼翼斟了半杯茶,指腹托著盞底,遞到他跟前。
樓厭手指撫上杯沿,並未接過來,突然道:“夏夏,我不做你師父,做你的夫君好不好?”
初夏手一抖,險些將半杯熱茶都潑進他懷裏。
樓厭好笑地穩穩托住那杯茶,誘哄著:“拜師茶沒喝,夏夏還有機會反悔。”
初夏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
“我很好騙的。”樓厭再次拋出橄欖枝,“有整個奉劍山莊當靠山,以後,夏夏母女可以在江湖上橫著走了。”
初夏這下確信,她和蕭氏的談話,都被眼前這個白衣少年聽了去。她氣鼓鼓道:“師父,偷聽別人說話,是不對的。”
“我隻是恰巧路過。”樓厭大方地承認。
初夏被他的厚顏無恥驚到。男主,你別突然崩人設,這樣我會嚇死的好不好。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這可是夏夏說的。”
初夏:“……”那是台詞,不說會死。
“真的不考慮嗎?”
“我想過了,你這麼厲害,做夫君的話,將來我們床頭打架,我打不過。”
樓厭:“……”
樓厭憋半晌,失笑:“焉知你我打架,我不會讓著你?”
初夏想了想,搖頭。她還想平安無虞地活著,她已經抓到規則的漏洞,隻要不得罪男主和女主,男主不殺她,她就能活。
樓厭遺憾地歎口氣,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溫柔地說:“好了,拜師茶已經喝下,以後,我就是夏夏的靠山,夏夏還是可以在江湖上橫著走的。”
初夏捧著空茶盞,猶站在樓厭身前。
樓厭挑眉:“還有何事?”
“我聽說,拜師後,師父會贈予徒弟能代表身份的信物。我拜了你做師父,從此以後,也算奉劍山莊的人了。”
樓厭會意,抽出束發的乳白色蘭花簪子,登時披發如墨,垂瀉腰側。他毫不在意,抬手將蘭花簪插在初夏的發間:“這蘭花簪是奉劍山莊獨有,見蘭花簪,如見為師。”
“謝謝師父!”初夏開心地摸摸蘭花簪,這回可算是真正有奉劍山莊做靠山了。
樓厭底子好,傷勢養了兩日,將近痊愈。他主動提出為初夏逼出毒素。
初夏畢竟是個姑娘家,說不在意容貌,心底還是在意的,未來的路很長,頂著這張毀容的臉,難免會被人指指點點,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蕭氏聽說容貌能恢複,比她更高興,一大早起來,為二人準備素食。
樓厭今日著了件淺紫色的袍子,外罩一層蟬翼般透明的紗衣,端的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初夏進屋時,他坐在桌前,手指靈活地擺弄著針具。看見他手裏寒光凜冽的長針,初夏眼皮狂跳。
樓厭指著桌上散發著熱氣的半碗湯藥:“喝了,去榻上躺著。”
初夏捧起湯碗,抿抿唇,問:“師父怎麼會醫術?”
“書上看的,並不擅長,隻是恰巧知道你中的毒怎麼解。”
“要紮針嗎?”
樓厭動作一頓,抬眸,眼底笑意氤氳:“你害怕?”語氣稍頓,“別怕,不疼的。”
初夏糾結了。原書裏確實未提及男主會醫術,角色的展示會受到文字篇幅限製,沒提及很正常。以男主的聰明才智,看過一遍,融會貫通,也說得通。
初夏狠狠心,一口抿盡藥湯,去美人榻上躺著。
那藥裏有安神的成分,初夏方躺下,便覺困意襲來。她撐著眼皮,望向樓厭的背影,樓厭挑選出三根合適的長針,放在燭焰上炙烤著,而後,指尖撚著銀針,緩步向她踱來。
“……還真是毫不設防啊。”樓厭的喃喃自語間,黑暗吞噬了初夏的意識。
初夏:???
樓厭坐在床畔,目光下垂,眼底柔色淡去,覆上一層陰翳。初夏已經睡著,雙目微合,呼吸清淺,濃密卷翹的睫羽,在眼周灑下淡淡一層青色的影子。
樓厭指尖的銀針抵上她微微起伏的心口。
一針下去,就會要了她的命,就如同前世,她滿身狼狽,衝進他和阮星恬的喜堂,被他一劍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