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水產街眾學徒外出殫靈,白千帆忽然問:
“我們怎麼知道它們是不是人呢?”
錦瑟說:”你小子別墨跡,人有長這樣的?”他指著那個滿口尖牙的藍色怪物。”反正早就不是活人了!”
蒼淼飄到白千帆身邊說,“別理他,我有辦法辨別。”
她拋起長竿,長竿的尖端套著的日月門環中的日環被拋出,落在那個靈魂體身上。
無事發生。
蒼淼說:“那不是人。”至少,不再是了。
不遠處,花明蕊繞行至站在後方遠觀的莊蘭溪身旁,陳聲道:“我看到蒼淼了,她還拿著日月門環。怎樣了?”
“也許是我想錯了。也許異能並非形成於往昔的記憶,至少沒有直接的關係。”
莊蘭溪凝望著遠處。
“你都給她看了哪些?”
“夠多了。”莊蘭溪低垂目光,眼前閃過露陵與南中的雨幕,“再往後,就隻有劫難與苦楚了。”
“也許那部分才是關鍵。”
莊蘭溪默默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反駁。花明蕊昂起頭,將雙手背在身後。
“你到底為什麼想讓蒼淼繼承你的異能?”
“為了能有人在我們之後繼續我們的事業。”
“更多能力意味著更多責任。而你卻要蒼淼這個靈魂永世承擔下去。”
“是個霸王協議。”莊蘭溪一笑,”但她同意了。沒理由替她拒絕。”
花明蕊跟著一笑,可聲音裏絲毫聽不出笑意。“宮代秋以前倒是說過一句對的話,你這人好像有犧牲情節,你希望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變成沒有感情的戰士。”
“倒也不是所有人。”
花明蕊道:“我也很喜歡殫靈人這份事業,也願意永駐北野傾盡餘生,這世上所有世俗的雍容在我眼裏不值一提。但我不會那麼輕易地想象死亡,因為死遠比生要容易,我想要挑戰後者。”
莊蘭溪忍住右手下意識扶眼鏡的動作。“誒誰說我們要談論死亡哲學了?”
“別對我說謊。”花明蕊想象中這句話的語氣應該是溫柔的哀求,可當她脫口而出,隻能以命令的口吻對愛人說話。向來如此,她們之間,不習慣柔軟,仿佛隻有針鋒相對的才是真心意。
“別死……”花明蕊說,“你若是敢死……”
莊蘭溪仰頭:“怎麼,你也不活了?”
“你不相信?”花明蕊瞪著她,賭氣道,“咱們走著瞧。”
最開始的時候,她看見了一隻死貓。
莊婷站在馬路這邊,看著路中央躺著的小小屍體。
千萬行人在路上匆匆而過,而她自己還有千萬個任務要做,千萬個戰場去奔赴。她假裝鎮定,讓人聽不出她話裏的恐懼與猶疑。
“此去昌陵,務必安置好那裏的隊伍。昌陵乃是單島第二大城市,殫靈組織在那裏建立分部後能大大提高效率。這件事由你來主導,我最為放心。”
她用背影朝著花明蕊,仿佛這樣就能忽視她炙熱的視線,能把她推得再遠一些。
花明蕊:“我必不辱使命。”
你當然不會。莊婷心想著,轉頭以餘光去打量花明蕊——如此年輕,充滿了使不完的經曆和做不完的夢,就像多年前那個坐在圖書館門前吹著風的人,澄澈孤勇,要翻轉世界。
更令她的疲憊與無力雪上加霜的,是花明蕊和宮代秋之間永無休止的爭吵。花明蕊要原住北野的計劃被宮代秋無情否決了,他說——
“簡直是天方夜譚。”
花明蕊看他的眼神裏有□□裸敵意,擔負在看一隻無可救藥的野豬。
“你這是自撞南牆。”
“牆為何不能倒。”花明蕊昂首,“第一個挨砸的就是你。”
“花明蕊!”
宮代秋曾經是魅力非凡、團結眾人的主心骨,但那段日子宮代秋一改往日性情,變成了一點就著的火藥桶。
莊婷發現自己夾在二人之間,一手撐著花明蕊的胸膛,一手抓著宮代秋的手肘,在這囂張跋扈的氣焰夾攻下喘不過氣來。
她已極度缺乏睡眠,還因飲食不規律而時常胃痛。雖然她自幼便知情緒問題能影響腸胃,但遠遠沒想到有一個病叫胃穿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