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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樓位於長安城東南位置,南來北往的食客絡繹不絕,魏舒窈抬頭看了下牌匾。
掌櫃站在門口,打量著主仆二人的穿著,就連侍女身上的衣服都是上等布料,想也不想就將她們往樓上請。
因著包廂已經滿員,她們選了二樓用屏風間隔著的桌位。
雖說中間有屏風遮擋,看不見鄰桌客人的麵孔,但他們之間的談話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部分對話都是在談論欽北王的下一任王妃會是誰。甚至已經備好了去賭坊押注的籌碼。
魏舒窈一邊用膳,一邊聽著那夥人熱火朝天的分析。
若隻是單純分析也就罷了,吹捧其他姑娘的同時,還非要順帶著貶低她幾句,大多都是類似於“敗家”、“嬌縱”之類的字眼。
損來損去都是同樣的話,一點新意也沒有。
她用完膳後,不願再聽下去,撫了撫衣裙,起身下樓結賬。
醉仙樓的掌櫃撥弄著算盤,客客氣氣問道,“姑娘吃得可好?若沒問題的話,這幾道菜總共花費二十兩,您看是銀子方便還是銀票方便?”
銀子銀票都不方便。
她身無分文,隻有一隻鐲子可以抵押。
魏舒窈轉了轉手腕上的玉鐲,剛要開口說話,便見掌櫃隻扭了個頭的功夫,表情就瞬間從恭敬變成了諂媚,連腰身都不自覺朝著二樓樓梯的方向低了下去。
他一邊擺好請禮的姿態,一邊小聲提醒道:“姑娘,您且先耐心等一會兒,稍後再為您結賬。”
魏舒窈不明所以,微微抬頭,順著掌櫃的目光向二樓台階處看過去,而後心神驟然一震,整個人似被被定在了原地。
頃刻間,全場的熱鬧喧嘩都從耳邊徹底隔絕消失,整個世界仿佛墜入了湖水中,無邊無際的安靜,唯一能聽見的,隻有心口砰砰亂跳的聲音。
扶欄處,男人側身站在那裏,神色極淡地睨著前來阿諛奉承的官員。
薄薄春光映在他臉上,卻渡不上半分暖色,周身仍舊冷如凜冬之勢,孤衿沉靜,辨不清眸中情緒。
他似乎開口說了句話。
那紫袍官員連忙彎腰謝恩,行完禮後挪了挪步子,讓出下樓的通道。
若不是魏舒窈上輩子同他相處七年,想必此刻也會像其他人一般低垂著腦袋,被那氣場壓迫地不敢抬頭直視他。
重生之後第一次見到顧玹,她的視線一直毫不避諱地黏在他身上。在一眾畢恭畢敬的人群裏,就顯得有些獨樹一幟。
她就站在門口,位置十分顯眼。
而顧玹恍若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或者說,根本不在意她有沒有在這裏,他從樓上下來,路過她身側,一步未停,徑直向外走去。
男人身量修長,擦身而過時,兩人隻衣角和裙擺短暫相觸了片刻,似蜻蜓點水,很快便無情分隔開來。
魏舒窈想象過很多次重逢的場景,唯獨沒猜到眼前這一幕。
他徹底無視自己,連多餘的眼神也不曾落在她身上。
大抵是前世那七年習慣了顧玹對她獨有的溫柔體貼和無條件縱容,如今被這般冷待,一時接受不了。
魏舒窈僵在原地,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掌狠狠攥了一下。
她眼睫輕顫,眸中熾熱逐漸冷卻下來。
門外,顧玹並未急著離開,而是立於醉仙樓簷下,許是在等待店家牽引馬匹。
他隻身站著,眉眼深沉難測,連側影都透著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