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第21章(1 / 3)

長壽宮

溪如坐在炕上對著明晃晃的日光描著花樣子,下首是新來的徐選侍,她彈著一把古琴。

“長相思,日□□盡花含煙,月明欲素愁不眠。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此曲有意無人傳,願隨春風寄燕然。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不信妾腸斷,歸來看取明鏡前。”

溪如小的時候一直喜歡跑到家裏的藥房裏,一進門青石板鋪地,各種藥草幹澀的香氣在寬大黑暗的堂裏冰著。那個長了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先生總是坐在那把油光鋥亮咯吱作響的藤椅上,見了她笑的一臉褶子,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用含混不清的聲音說“大姑娘來了,快坐,我給你拿好東西吃。”然後顫顫悠悠的起身,從一個漂亮的銀盒子裏拿出兩塊黑黃的糖塊。

“憶君迢迢隔青天。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

有的時候,她總會碰見那個清俊的少年,他拎著小巧的藥箱逆光而來,隔著一方帕子為她診脈,微笑著什麼也沒說,微垂著眼背過身去開抽屜。一排排的烏木小抽屜,嵌著一色平的雲頭式白銅栓,看他高高下下一隻隻找著認著,像在一個奇妙的房子裏築家。

他細心的將藥材和方子包好,絮絮的囑咐自己。

回到繡樓裏,溪如轟走了小丫頭們,將一包包的藥拆開,發現有一大包白菊花另外包著,藥方上沒有的。滾水泡白菊花是去火的,她不怎麼愛喝,一股子青草氣。但是她每天泡著喝,看著一朵朵小白花在水底胖起來,緩緩飛升到碗麵。

“娘娘?娘娘?”

“嗯?”溪如回過神來,揉了揉被陽光刺的發酸的眼睛,“怎麼了?”

徐選侍微微一笑,像是凝了露水的百合花,“鸞曦宮的吳女官來了。”

“知道了。”

有冷風乍起,吳女官猩紅的裙擺隨風展開,飄飄若舉,宛如蝴蝶撲閃著擴大的翼。

小學徒娶親那天十分的熱鬧,他在嶽家不遠的地方買了一處屋舍,這天披紅掛彩的。

氣派的儀仗隊一路吹吹打打的領著喜轎過來,他走在最前麵,騎在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上,在最前麵,騎在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上,頭戴儒巾,穿著青緞圓領,腳下粉底皂靴,簪了兩支金花。正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大家微笑著,挨挨擠擠踮著腳望,這一會工夫已經圍上許多人。

新娘子跟在後麵,兩個喜娘攙著,戴著珍珠頭麵,前麵也是人字式,正罩住前劉海。頭上像長了一層白珊瑚殼,在陽光中白爍爍的,累累的珠花珠鳳掩映下,垂著眼睛,濃抹胭脂的眼皮與腮頰紅成一片,穿著天青對襟褂子,大紅百褶裙,每一褶夾著根裙帶,吊著個小金鈴鐺。在爆竹聲中也聽不見鈴聲,拜祖先又放了一通炮仗。兩個喜娘攙著新娘子,兩個男傭人搬弄著新郎,紅氈上簡直擠不下。

小學徒家雇來幫忙的人早已關上那扇門板,門囗的人還圍著不散,女人抱著孩子站著,她也在不遠處的馬車裏看著。

順天不像山西,偶爾沒有風沙礫礫的日子,便也是細雨蕭瑟。凍雨是細針,細如牛毫,卻紮進肉裏般疼。

疼,卻看不見影子。

接到鸞曦宮的消息德嬪趕來時天已經擦黑了,脫了大毛鬥篷,匆匆進了裏屋,平時在屋裏伺候的都不見了,隻在架子床上點了一盞八角宮燈,豆大的燈光照著床前踏腳上大紅色五蝠捧壽的繡鞋,四周擺放的紅漆高櫃此刻都成了黑漆漆的陰影向那燈光撲過來,如同噬人野獸。

“給殿下請安。”

“坐吧。”

嶽溪如坐在踏腳邊的椅子上喘勻氣才問到:“不知殿下深夜叫臣妾前來有何要事。”

“皇上多久沒去你那兒了?”

“本宮記著自打你兄長出征不久後就不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