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汴京時正是晌午,陽光明媚,天空如同極寬闊的影青瓷盤,登上為她準備的厭翟車,馬車驅動,樂器哄鳴中她透過帷幕感受著百姓的喜悅與好奇。他們並不在乎自己的血統與身份,他們隻知道今年或許能得到一點恩賜,不必因為征軍糧而挨餓,被強行帶走的家人或許可以活著回來,戰火或許不會殃及到他們。
北地幹冷的空氣吹的她眼睛酸澀,儀仗駛入內城,衣著精致的男女目光如炬直直的透過帷幕掃在她的身上然後意味不明的私語,不屑的冷哼,接著飛飛揚揚的一片雪白。
儀仗猛的停了下來,士兵飛快的抓住了那幾個人,路過時,她聽見幾人悲憤的怒罵,鄙夷的目光似是要生生的從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這一場鬧劇並未影響前進的速度,就在這樣一個嗬氣成冰的午後她進入了大內。
她那懦弱的舅舅不停的活著稀泥,泥胎木偶似的皇後不滿於她這個異族寡婦十句裏有八句在挑刺,而她那未來的丈夫一脈相傳了他父親無用的仁慈。
夕顏眼神渙散的看著幾個人唱戲茶有些涼了她終於開口說了自落座後的第一句話:“諸位應該知道大楚還沒有發兵呢吧。”
殿內一下子靜了下來,皇後似乎要說些什麼,她僵硬的把頭轉過去:“即將大婚不宜造殺孽,本宮就開恩傳延杖三十吧。”
眾人都沒怎麼反應過來,夕顏了然道:“大楚常用此刑。”說完她有些疲憊道:“諸位,明個兒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本宮實在是有些乏了。”
政和十八年的早朝一如既往的無趣,言官們不停的吵著如同一大片蒼蠅,我想著夕顏昨日的話心一直提溜著,額角跳的突突。忽然空氣詭異的沉默了下來,我一瞧原來是夕顏不知何時從殿後來到了禦座旁含了抹笑意開口道:“父皇,人都到齊了那就行刑吧。”
嗡的一下子,她的話如同油鍋裏入了滴冷水,諸大臣七嘴八舌的開始彈劾她,她卻裝作不知依舊笑意盈盈:“諸位不知延杖是什麼沒關係,今天就記住了。”
她抬了下手,身後一直木偶似立著的女官退到後殿不多時,數位平時最耿直的言官被長得極高大的太監拖到廣場上,眾人跟了上去,那裏已經擺好了刑具,那是一根栗木製成的棒子,削成槌狀的一端包有帶倒鉤的鐵皮。
幾個膽小的已經抖了起來,剩下的還保持著儀態卻已經臉色慘白。
父皇不忍的想要說什麼,隻是夕顏看了過去他便轉身離開。
夕顏抬手,有機靈的太監給她抬了兩個黃花梨交椅來,她不顧眾人的想法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抬頭看了我一眼伸手指了下旁邊的那把椅子,我覺得自己肯定是傻了竟然也坐了下來。那幾個行刑太監看他們的主子的坐好了便粗魯的把堵在幾人嘴裏的麻布拽了出來。
他們剛能開口就繼續罵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些方才被嚇傻的官員也反應過來呼啦啦跪了一地有的罵有的求情。
我聽著原本那些同情心都減了不少,隻是這件事要是真的做了對她的名聲可是很大的打擊,我剛要說話就見夕顏突然笑了起來感覺不是什麼好事:“本宮小的時候在城樓上看過皇祖父罰人,記得是同時廷杖一百三十四人,其中十六人當場死亡。那天上百人被扒下衣服,排在皇極殿下,白花花的一片,上百根棍子閃著寒光同時起落,一時間聲響震天,血肉橫飛。嘖嘖嘖,那場麵叫一個壯觀,可惜後來皇祖父和皇兄再傳廷杖,受刑的就那麼一兩個人了。”說到這裏那些求情辱罵的聲音都沒有了,隻剩下哭泣的聲音。
我叫她弄得發毛想趕緊回東宮待著,手卻被她突然抓住,我尷尬的轉頭與她的眼睛對上,她那雙空洞的嚇人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紅唇開開啟啟“行刑!”
一時間不遠處一片哀嚎作嘔聲伴著砰砰的棍子擊打血肉的聲音宛如人間煉獄。我忍不住起身想去看,剛走兩步就看見模糊的血色,夕顏拉著我的手一使勁把我拽了回來。我有些惱怒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我,但還沒等我發作夕顏就起身強硬的把我摁在椅子上,一隻手死死的抓著我的肩膀一隻手粗暴的將我的頭埋在她的身上。從小到大我還真沒被這麼粗暴的對待過,就算這個人是我的妻子也不行,我嚴肅的清清嗓子“放開,”
“不要看,那不是你該見到的。”非常奇怪的我感覺到她聲音有一點顫抖,原來她是害怕了,哎,她要是直說不就好了,這麼別扭。我也放鬆下來抱著她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身上有一股濃鬱的冷香和蓋不住的藥味,不同於母後和他認識的那些女子身上各不相同但都令人放鬆感到舒心溫暖的氣息,這個味道聞著非常的提神醒腦,一看她就不是好相與的人。
過了許久,那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停了下來,她放開我似乎很疲憊甚至還有點難過?不過我可不覺得我能安慰她,她現在渾身寫滿了不好惹,果然她非常冷淡的:“殿下先回去吧,剩下的我就會處理了。”
頂著她那要殺人的眼神我隻能應了下來先去看望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