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去找九尾。”
晨間圍爐分粥時,薑子牙如是說。
貓科動物的反應慢,申公豹一開始隻顧著埋頭盛粥,聽進去的話壓根兒沒過大腦,後來等反應過來他師哥究竟在說什麼時,隻覺得尾巴霎時炸毛,直接把湯匙丟在一邊。
“你又發什麼瘋?!”
可薑子牙去意已決,論豹子如何勸阻,愣是不為所動。
這下可把他師弟氣得直咬牙跳腳。申公豹深知他這大師兄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性格擰巴倔強這一點動輒就能把人給氣到吐血!
“九尾是死是活且先不說——”
“我知道她沒死。”
“那好!就算她還活著,你覺得是幾縷元神遊蕩世間的可能性大,還是好端端一具肉身留在那兒的可能性大?還有,你知道上哪找她嗎?”
“我會先去軒轅墳碰碰運氣,如果在那兒尋不到她,就取道黑水,下至幽州,如果幽州再找不到,我就——”
“薑子牙!”豹子跳起來,一把拎起他的衣領,“你哪也不許去!一旦出了北海地界,你就是在觸犯天條,這輩子就回不了靜虛宮了!”
“我沒想著要回去。”
“這……這算是什麼話?”申公豹皺起眉來,“你是師尊他老人家最得意的弟子,我知道,他把你發配到北海來是做得絕情了些,可你也不能說這種摒棄師門的話……”
“師弟。”謫仙搖頭,語聲裏滿是歎息的意味,“我當年之所以離開靜虛宮,一方麵是天尊下旨,而另一方麵是心甘情願。”
“……”
“你和我不同,你大可有回頭的餘地。等你回靜虛之後,切記給天尊赤心磕頭認錯,他若要你領罰,責任往我身上推,就說當初是我用奸邪之言教唆蠱惑了你——”
整個世界都是假象。
前半生所累積的一切認知與學識都在血淋淋的真相麵前不攻自破,他被兩種聲音撕扯、折磨,又用足足兩天想通了自己究竟想要站在哪一方。他不願呆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假象裏,不願做自欺欺人、負恩昧良的神仙。所以他要搜集更多真相,他要知道這一切的前因後果才得以罷休。
而申公豹不一樣,他還什麼都不知道。而無知無畏在這個世界裏何嚐不是一種福氣?知道了,便會掙紮、會痛苦、會無端生出是是非非;不知道,就一輩子呆在圓滿的饜足的小世界,隻管修行,隻管眼前的柴米油鹽,倒也未嚐不是一種本真。
修道之行太苦太累了,他和申公豹都是經曆了一遍遍大浪淘沙才得以握住如今的一切;削去仙籍太痛太難了,隻他薑子牙一個人經受這劫就夠了,申公豹不該承擔這些。
“你他媽當我豹爺是什麼人!北海十年了,我什麼時候想過要撇下你離開?你說得倒是真輕快!”可他師弟當然不知道他所思所想,攥緊拳頭就要往他臉上揮。
薑子牙沒躲。
拳頭停在半空中,申公豹負氣地咬住牙,頭頂青筋暴起,最後一拳落在桌上,震得碗筷叮當亂響。
見一隻碟子馬上要摔在地,小九急忙用手端住,抬起頭一臉不悅地望向他。
“看什麼看?”申公豹哼出一口粗氣,“平日裏你不是話最多嗎,今早怎麼啞了?”
“我阿父幹什麼都對,我沒替他罵你已經夠不錯的了。”小九白了他一眼,埋頭往粥裏放鹹菜。
其實她聽完薑子牙的決定,又怎會不覺得震悚?
隻是相同的話,昨晚阿夜都跟她說過一遍了,此刻她相較於勞神費力去勸阿父打消一個不可能放棄的念頭,反倒更願意去驚異於阿夜是如何把他的心思猜得毫厘不差的。
吃完飯,小九去水缸邊逗魚。
小魚兒起初無精打采地在水裏浮著,見她來了,使壞地一口咬上她的手指。
“啊!”小九急忙往回縮了縮,等回過神來後才意識到自己被氣笑了,連連往小魚兒身上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