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銅錢被叮咚扔進滄徹麵前的空碗裏:“白占著座一天,喝不起酒就趕緊滾!”
滄徹盯著那枚沾著厚厚一層汙垢的銅錢,死寂眼裏泛起一點活光:很好。這個理由足夠了。
一枚銅錢之辱換一城性命。
這實在是個操/蛋無恥的混賬理由!
可是滄徹不在乎,他用一整天來等微不足道的屠城由頭,不是慰藉自己少的可憐良知,而是要將這人神共恨魔頭的招牌擦的賊亮:
——惡貫滿盈無藥可救,但盡職盡責至少沒有屍位素餐。
滄徹一襲及地黑色絲袍穿過洶湧人群向著城門走去,錯身而過的那些喧囂的人間煙火、時不時偷窺他臉的色/欲,都讓他覺得惡心,就像那枚銅錢上的汙垢泛起的油膩。
紫金魔火吞噬了整座繁華市都,這是空河大陸第五座被製成屍魔的城池。
滄徹站在城門前荒原上,在背後灼灼火光裏,舌尖舔著手腕傷口流下的血,刀口極深,帶著顯而易見自殘的狠戾。
加入了魔血的煙火能將滿城之人在一個晝夜內變成屍魔,這比先前四城要經過七個月夜的煉化快的多。因為他等不及了。
滿腔恨意和久尋不得的暴躁已經到了頂點:“藏貓貓?我實在玩膩了。”
他破釜沉舟的暴虐殺戮,就是為了將和他藏了九萬年貓貓的青遷逼出來,把那個騙了他身心又將他殘忍拋棄的負心人拆解入腹、噬骨啖血!
那個世人曾奉之為‘創世神’的騙子。
快速煉製屍魔的代價就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轉眼間,滄徹光鮮漂亮的皮囊下已是一團敗絮。
他向前踉蹌了兩步,倚著一棵大樹緩緩坐下,望著一城燃燒灰燼,疲憊閉上了眼。
大樹陰影裏有墨霧上湧撐成一頂鬥篷,魍魎夜浮出一張鬼青臉,凝視滄徹良久,眼神在卑微擔憂、逾矩僭越間搖擺不定。
最終,他還是伸出白骨手臂,彎腰想抱起滄徹,還未觸及,閉目養神的人冷斥道:“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找死?”
魍魎夜撲通跪地:“卑奴不敢,卑奴已經是死人了。”
足足過了一盞茶功夫,滄徹才掀起一點眼皮,萬分嫌惡道:“還不把我抱到車上去。”
“……”
八匹白骨戰馬拉著漆黑的幽冥鬼車,無聲無息飛過城鎮上空,車內空間不可思議的大。
滄徹閉目躺在寬榻上,一縷頭發粘在汗濕的喉結處,胸口劇烈起伏著,急促不安,就像年久失修的破風箱。
這具身子從青遷的桎酷封印裏爬出來就已千瘡百孔,後又耗盡神力將青遷重生,能苟延殘喘至今,完全靠的是一腔難釋恨意:那種寧肯榨幹最後血肉,也要掘地三尺將仇人挖出來的恨意!
——青遷!青遷!那個名字惡鬼般敲打著心門,早已震碎了他魂魄。
他疲憊睜開眼,在愣神間隙有片刻無欲無求平靜,等灰燼散開就又露出冰冷恨意;翻身壓上塌內側一赤/裸軀體,一口咬在細長脖頸上。
那是白玉雕成的石人,沒有五官,因長久撫摸泛著溫潤光澤。
“就算你壞起來讓人徹骨生寒,我還是想飲鴆止渴,怎麼辦?”滄徹惡狠狠啃噬著,戕的自己滿嘴是血;雙手扣著石人腰肌,指甲用力掐深、劈裂、流血,傷痕累累裏求而不得。
因為很多年前,他便是在這樣時刻被青遷狠心封進‘九濯離恨印’裏,撕魂裂魄受了九萬年酷刑,還被抹掉了關於那個人容貌的一切記憶。
每一日,他都會用這種方式提醒自己,固化恨意,肖想著將那個人俘獲一口口撕碎。
“主子,魚上鉤了。”魍魎夜突兀稟報,打斷了這場無聲瘋狂。
滄徹撐起半個身子,濃密墨發從修長腰身上滑落,眉眼裏盡是被打斷的戾氣:終於上鉤了,星宮那幫老頑固非得用這種方式才能逼出來。墮天之後已人魔共恨,卻還放不下他們自以為是的‘悲天憫人’,愚蠢可笑。
“收網。”他舌尖舔掉嘴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