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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少不得人多;人多,就少不得鬧事;鬧事,自然有紛爭;紛爭,免不了流血。
種種愛恨紛然上場,昔日糾葛露出水麵,潑天狗血迎麵撒來,吃瓜群眾看得火熱,苦了的就隻有又川她們這些雜使弟子,還有辦宴的地方。
不過這次是在飛花殿的瓊花飛宴上出事,自然不太鬧得到汲露殿這邊。
又川在藥房裏煎藥,宴上有些傷員就近轉到了汲露殿這裏,一時間少不得她們這些弟子忙上忙下。
房間裏熱火朝天,一片忙碌,燒火的燒火,提水的提水,濾藥的濾藥。
房裏話題較之麵前爐火更為火熱,聊得正是瓊花飛宴上剛剛出的這一樁子事。
總體說來,又是一起癡男怨女惹出的情債,無非拉了個瓊花飛宴做墊背。瓊花飛宴數十年一辦,突遇此變,實屬無妄之災。但這天底下總是愛拉上無辜的宴會,去成全那一樁樁轟轟烈烈、恨不得毀天滅地的愛情。
又川還是風十六時,自然也見過了一樁又一樁。她有時嗤之以鼻,有時也會喟歎哀憐,更多的時候她隻會覺得這些人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純粹是吃飽了撐的,不經她們那些仙道上汲汲皇皇的苦,空懷天賦而平白揮霍。身陷情網也罷,還非要殃及無辜。
穿的這個世界正不正經她不知道,她隻知道空懷如此神力毫無約束而隻為情愛時常讓她惶恐。
少年時她尚且沒有知覺,現在她時常覺得自己貪生又膽小,這次穿越她更是有了這種自覺,如今沒了上一次穿越時的修為,自然更慫。
她們這些弟子私下討論,本來擔心的是前來的杏林春弟子又要惹出什麼事端,沒成想他們大半做了傷員送來汲露殿這邊。
又川聽說,幸而有杏林春的弟子合力出手,這一次也才沒釀成那麼大的禍。
有人在旁道,幾百年前杏林春也鬧過瓊花飛宴,如今也不冤枉,正是抵了往日恩怨。
他們說的這件事,又川也知道,兩三百年前,杏林春一名頗得倚重的弟子將自身恩怨帶到了花宴上,壞了宴會不說,還惹出了人命,他的師姐,即在會上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杏林春薛姓,年月久遠,又川記不得惹出事來的人姓甚名誰了,容貌倒還隱約記得。要論她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人似乎是名私生子。
人過之處,總有齟齬,免不得齷齪醃臢。
又川初穿越時,時常覺得三觀炸裂。穿越前她是十五六的年紀,所見所聞寬不過一方書桌,所信所念便是正義陽光,所怨所悔也不過是試卷分數日漸低迷。於是種種人倫慘劇鋪天蓋地,一開始實在讓她接受無能。她自然知道水底下蓋的是汙泥,她可不想去翻開來看,也不願被人糊上臉來。
杏林春這樁舊事,自然也是沒逃過。又川聽著這些弟子低聲密語,有的稱奇,有的不屑。
薛玉聲,又川從閑聊裏聽到了這個名字,薛玉采,這是他那位死去的師姐。
“聽說他如今尚未婚娶。”
“卻是個癡心人。”
女孩子總愛聽聞這樣的風花雪月,如今情聖再世,三言兩語便拂去了剛才她們心間的不齒,吸引了她們極大的熱愛,非凡的同情便傾瀉下來,喟歎著他一腔無從回應的深情。
“聽說他極愛杏花。”
有人道:“他自杏林春來,可不是愛杏花麼?”
阿雪在旁邊安安靜靜的,默默給麵前幾個小爐添柴扇火,熱浪悶得她濕了襟背,麵上亦有密汗,好似不曾察覺。她向來話不多,也不算少,這次在旁邊聽著,沒有吱過聲。
有人見她安靜不似往日,怕她受了冷落,便道:“說起杏花來,上次阿雪送的杏花,用了她給的法子,如今花兒還豔著呢!”
便有人驚奇,說忙完了要去她屋裏瞧一瞧。
有人實在受不住這熱浪,說當下更願意去烈日下守著那藥田。
“相形之下,反倒是阿桃在外邊自在。”
房裏堆的柴火就要用盡,又川便被喚著同去擔些柴禾。她幹活不惜力,每到這時便會被人想起。
一陣忙活完,就入了夜。剛才落過雨,雖然停了,簷腳尤能聽得雨落的聲音。
又川一從屋裏出來,就受了落雨帶來的寒氣。人已經散得差不多,她出來晚,裏邊就還剩一個清房的師兄還有五六名雜使。
這時又有弟子急急送來幾方藥,見她在外邊閑著,叫她趕緊回去煎。於是已經歇停的焰苗又竄起,刷好的罐子又架在了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