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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川慣例在樹下陰涼,桑果已經采摘完,她們收工得早,又領了兩竹筒的桑子,回到藥地裏。
現在藥地也沒什麼要忙的,先前雜草已經除去,施過肥,不必急著再去翻一遍土,這時最忙的便是早間澆些水,她看的這片地沒有要遮陰的藥植,無非是在別人遮陰時去搭把手,這段時日雜事不緊,便隻管耐心等到日落,相對來說是清閑的。
她合上手中的那本傳奇,內心感到一陣乏味,畢竟隻是用來打發時間,也真不可能喜歡到哪裏去。隨意抬眼,便見到沈霎自小坡上那邊走了過來。
又川已經許久沒見沈霎跑藥園子來,心裏還想著,恐怕今天又要叫柳月微一頓好找。
沈霎今天一身青色的衣裙,外邊披了件淺青色的罩衫,簡單挽了發髻,簪了幾多小花,別了一支釵,釵上小花數枚,通體淡黃。
她疑心沈霎是有些清明了,身上那股子癡傻的安靜這時就顯得沉斂起來,舉止間也沒了隨處跑的瘋勁,好像真的已經是一個可以隨意攀談的人。
想到這裏,又川心裏莫名一陣緊張。
如果清醒了的沈霎過來和她聊天,會聊什麼?聊三角函數?還是聊她們從哪兒來又會回哪兒去?不管怎麼說,都不能讓外人覺得太奇怪。
她便招呼:“沈姑娘。”心裏隻當她是路過,並沒有想過她就是來找自己。
之前幾次,其實沈霎也沒和她多說些什麼,隻是沈霎那個樣子,讓她忍不住想起少年時期的自己,想起那些不安和彷徨。她覺著沈霎穿越時的年歲大概要小上她許多,便生出了照顧的心思,由此更多了幾分故鄉人的憐憫。
沈霎麵上的表情生動了許多,這時又是嘴角微抿,羞澀一笑,朝她這邊樹下走來了。
樹下岩塊上依舊立著一小節竹筒裝著的桑葚,又川自然也招呼她吃。見她吃了幾粒,又川便想,並不是和柳月微那樣說的不吃。當下便拿出另一小罐給她,讓她一會兒帶回去。
她大抵是沒好利索,於事物還有模糊之狀,又川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某種不清明。這種不清明來得直接,很難讓人懷疑。
又川見她有心留下來,就招呼她一起看手中那本傳奇,沈霎點頭。
這隻是又川一時閑心,沒想到沈霎當真應下。她又暗裏打量了沈霎這一身打扮,覺著這麼在樹下同她坐下來隻怕要沾上不少塵灰,由此引著她到了不遠處牆腳的漏窗台邊上。
那邊也有茂密樹冠蓋著,一片陰涼,曬不到人。
這本傳奇以一首琴曲作引,寫了一個仗劍行俠的故事,穿插了幾段兒女柔情,纏綿婉轉,雖然著墨不多,卻也帶了幾番興味。
沈霎說,煙池柳也大概如此,但是曲裏麵的感情要比書上麵的要來得濃烈,她轉而問又川,問她覺得煙池柳怎麼樣。
“我其實不懂曲子,沒有歌詞伴念和旁人解釋,就不會知道曲子具體說了什麼。第一次聽煙池柳時沒有歌詞,就覺得曲子挺好聽的,再後來聽到了歌詞和琴聲一起奏唱,就感覺有些羞恥,隻覺得歌詞太大膽了,畢竟講情愛的,我那時對這些東西有些偏見。”又川說到這裏就笑,“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就隻感覺浮豔淫靡了,不愛聽。不過現在回去聽,倒沒有以前那麼大的反應,隻能說還是自己以前偏見太大了,曲子本身挺好聽的。”
“這樣麼……”沈霎垂下眼,理了理自個兒的袖口,“你有喜歡的古琴曲麼?”
“我知道的不多,聽的也少,以前考試周單曲循環《普庵咒》、《大悲咒》的古琴曲,覺得挺不錯。”
沈霎看向又川,眼裏明顯疑惑:“考試周?”
又川這才意識到沈霎沒有“考試周”的概念,由此解釋:“大學期末考前空出來複習的一兩周就是考試周。”
沈霎的焦點並不在這兒,這時隻問:“你上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