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有新的老師進來,再按原先的分工自然就不合適了。會上,曹全文重新調整了學校內部的分工,對教學科目也作了新的安排。
曾明澤是新人,挑的卻是重擔,分管後勤,看起來高大上,實際上具體工作就兩個,一是負責幾個老師的一日三餐,外加過稱計量學生送來的大米。二是保管維護學校的教學器材,如果上頭有物資分發下來,就得他去鄉裏領,跟苦力沒啥兩樣。在教學科目上,曹全文將張雪琪和他自己原本負責的語文、體育、勞動三門課程分給了他。
鄉村小學裏,一個老師兼教幾個科目是常態,對此曾明澤並沒有什麼異議,隻是校長說的“勞動課”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不免有些疑惑。
“校長,這個勞動課具體是教些什麼內容?”曾明澤等到其他人都說完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曹全文愣了幾秒鍾,才說:“這個勞動課啊,曾老師你剛來,可能還不是很清楚。我們學校啊,你也看見了,煮飯都是燒柴火的。所以,我們每個星期三的下午都不上課,讓學生上山砍柴。你上這個課呢,也不用跟著去,就負責監督。等這個學生砍柴回來了,你就過一過稱,確保每個學生砍回來的柴火都不低於三十斤。很簡單的。”
頓了頓之後,曹全文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又接著說道:“這樣吧,到時候上勞動課的時候讓王老師先帶帶你,上過一回就懂了的。”
聽曹全文講完,曾明澤驚得目瞪口呆。
來學校讀書還要專門抽半天時間去砍柴,這是讀書還是務工?這對剛從師範校園出來的曾明澤來說,無異於天方夜譚。
好在曾明澤不是讀死書的人,更不是那種讀幾年書把自己都給讀死了的人。
他明白這世上從沒有所謂的“匪夷所思”這回事,自己所不能理解事物以及那些超出了自己認知範圍的東西,到了人家那兒指不定就是吃喝拉撒一般的平常事。
所以對於學校開設有勞動課這件事情,曾明澤很快就認同了下來。這跟自己認為合不合理沒關係,重點在於客觀需要如此。
魯迅先生曾質疑過,向來如此便對麼?曾明澤自認為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但他確信一點,那就是指出問題的人並不見得高尚,而解決問題的人哪怕采取了有問題的解決方式依舊無可厚非。
晚上不等曹全文吩咐,曾明澤就主動去食堂準備夜飯。
上午還空蕩蕩的食堂裏,現在堆滿了學生家長送來的東西。
學校食堂那間專屬於老師的火房裏,當下幾乎沒了可供落腳的地方。
茶油、核桃油、臘肉、活雞、活鴨、雞蛋地麵上散亂堆放的這些東西在城裏人的眼裏或許根本不算什麼,卻是這生活在大山裏、至今尚且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們傾其所有才能拿出來的寶貝。
站在火房門口的曾明澤突然覺得喉嚨堵的難受,眼淚一下子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的腦海裏不禁回響起畢業那天,校長站在禮堂裏對他們說的那番話:
“越是窮困的地方,就越是尊師重道。這是為什麼呢,同學們?”
“這是因為他們窮怕了!”
“是因為他們知道隻有讀書才能不讓下一代人重蹈覆轍!讀書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而你們就是他們的領路人!同學們,當你們成為一名老師的那天起,就要扛起這份責任,不要辜負了那一雙雙包含希望的眼睛!”
曾明澤自己本身就是從大山裏走出去的人,自然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校長那番話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