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局裏麵有幾個老幹部起先還很有意見,在背地裏傳言說是時任辦公室主任的李文斌收了人家周裕一千塊錢,所以才給破例分的房。隻是議論了一陣,見局領導一點動靜也沒有,李文斌不但沒受任何處分反而高升了副局長,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本來義憤填膺、一臉正氣的老幹部們也見風使舵,立時偃旗息鼓。
周裕住在五樓,這是僅次於局領導的好樓層。春天不潮濕,上下也方便。由此可見,當初那些老幹部的憤慨也並非全無道理。
曾明澤走到門前,竟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給領導送禮,送的是自家養的土雞和幾斤父親上個月剛榨出來的茶油。
從家裏出發的時候,羅銀玉就擔心這禮太輕,上不了台麵,人家領導不會收。
當時曾明澤還安慰母親說,禮輕情意重,東西再不值錢,好歹也是我走了幾十裏山路送出去的,人家以前也是當老師的,不至於不懂這個道理。
羅銀玉這才稍稍放心一點,叮囑說這快過年了,雞也好,油也好,都是免不了要用的。他要是不要的話,你就好好跟他說,這都是自家種養的東西,不比外麵買的好,可吃著絕對放心。
可事到臨頭,真要進人家裏了,曾明澤卻全然沒了在家勸慰母親時的自信,心裏邊直打鼓。
都到這了,總不能麵都沒見上,就又拎著東西回去吧?
曾明澤使勁抿了抿嘴,鼓足勇氣伸手敲門。
“誰呀?”幾秒鍾後,一個帶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少婦打開了門。
這女人三十上下年紀,衣著打扮得體,論模樣不如王錚、張雪琪漂亮,氣質卻要勝上一籌,多了一份知性美。
看見站在門口的曾明澤,少婦有些不明就裏,問道:“你是?”
來開門的不是周裕,而是一個素未謀麵的女人,這讓曾明澤越發的緊張起來。
他攥緊拳頭,手心一陣刺痛。
那是用力過度,指甲刺傷了皮膚的緣故。
受過多年教育的優勢在這一刻終於發揮了出來,盡管曾明澤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的經曆,但那些曾在書本上看過的曆史典故、名言警句、勵誌故事卻以另一種方式給予了他模擬、複刻的資本。
從眼前這少婦的年齡、衣著來分析,對方應是周裕的愛人無疑。
曾明澤向上提了提手裏拎著的編織口袋,露出一臉真誠的笑容,極力裝出大方得體的姿態,說道:“嫂子您好!我是東井小學的老師,我叫曾明澤。這不過年了嘛,家裏剛榨了點茶油,就趁著來縣城來年貨的機會,給您帶了點上來。”
少婦恍然大悟,扭頭衝屋裏喊道:“周裕!有人找!”
曾明澤有些尷尬,少婦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手搭在門框上,似乎並沒有讓他進屋的打算。
穿著棉拖的周裕從客廳裏慢悠悠的踱出來,一邊扶了扶眼鏡,一邊問道:“是誰呀?!”
“東井小學的一個老師。”少婦言簡意賅的答道,甚至連來人的名字都沒有說出來。
“東井小學?”說話間,周裕也走到了門廊處。
待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曾明澤,周裕訝異道:“小曾?!你怎麼來了。”
“周哥!”曾明澤先打了聲招呼,然後才接著說道:“我今天來縣城買年貨,剛好到乘龍街,想著周哥您住在這附近,就順路過來看望一下。”
周裕瞧見曾明澤手裏提的東西,搖了搖頭,說:“來就來嘛,還拿什麼東西。哎!進來坐吧。”
這邊,一直高度戒備的少婦終於把搭在門框上的手給放了下來,一邊讓曾明澤進屋,一邊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同時一臉歉意的衝曾明澤解釋道:“對不住啊,小曾!這準備過年了,總有些亂七八糟的人上門來,不認識的我也不敢往家裏請啊!你別見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