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絲絲用蛛絲綁在石頭上,慢慢地從被泥石流淹沒的地方索降。
然後她如法炮製,將王宇安與顧青渠也用蜘蛛絲拉過來。
“終於下山了!”絲絲收起蜘蛛絲,抹了把汗。
她側過頭看了看顧青渠,擔心道:“大人,你沒事吧?”
顧青渠的臉色在陽光下白得有些透明,鬢角出了一層細汗,因為剛才的運動,唇上浮現出淺淡的血色,從中心向四周暈染。
絲絲看著他,總覺得顧青渠就像是那種收藏在博物館玻璃櫥窗內的薄胎瓷器,精美絕倫,一觸即碎。
但他可比瓷器厲害多了。
見識過顧青渠在山上對付凶獸的手段後,絲絲毫不懷疑,就算他現在狀態不佳,也能輕易滅殺自己,因此她一點逃跑的念頭都不敢生出。
絲絲忍不住舊事重提:“大人,你要不要騎我?”
“現在我穿了衣服了……你要是還嫌不夠的話,我可以再穿條褲子。”
餘光看見王宇安捂緊自己的褲子,顧青渠道:“……不必。”
他調整呼吸,沿著巡山人留下的小路向前走。
兩側林靄深深,呈淺碧色的霧氣環抱著群山,一呼一吸間氤氳著靈氣。
在山神降下的靈雨中,一些斷裂的樹木緩慢展開了新芽,被妖氣侵蝕的土壤也逐漸恢複生機。
凶獸留下的傷害依舊存在,但很快就會被時間抹平。
當然也有一些無法抹平的。
顧青渠若有所感,回頭望向封印過凶獸的那座山峰,與周圍的群山相比,這座山草木凋零、生靈斷絕,呈現一種死氣沉沉的灰白色,一看便知,它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心頭湧上一種陌生的情緒,厚重而博大,令顧青渠不由自主地抬起手,隔空畫出一個陌生的符文。
這是他在凶獸的封印上看到的,不明其意,但顧青渠有種強烈的預感,它應當被用到這個地方。
符文的最後一劃落下,靈氣向四周湧去,山間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顧青渠也不覺得失望,他正要轉身,突然一怔。
像是心有靈犀,或者運氣使然,他看見接近山腳的位置,幾棵倒塌的樹木之間,有一撮白色的毛發晃了晃。
一團白色的小圓球連接在另一團白色的大圓球上,那是熊貓尾巴。
再往上看,兩個黑色的小半圓,那是熊貓耳朵。
熊貓大半身體藏在樹幹後麵,隻露出一雙被黑眼圈包裹住的眼睛,很像一個“暗中觀察”的表情包。
顧青渠不假思索,在絲絲“別去,那邊危險”的喊聲中上前道:“滾滾!”
“!!!”
半圓形耳朵震驚地在空中彈了彈。
——為什麼躲得這麼隱蔽都會被發現?!
——還有,你叫我什麼?
原州的確是在暗中觀察顧青渠沒錯。
他下山的時間比顧青渠略早一些。經過他的嚴厲拷問,酸與賭咒發誓說它沒有對山體動什麼手腳,那麼在顧青渠受傷之時,突然出現山石齊哀的現象就很可疑了。
——難道他真的和青嶺有什麼關係?
原州偷偷尾隨在顧青渠身後,想要找個什麼辦法驗證一下,但還沒等他動作,顧青渠已經先一步對著“死去”的山峰打出一個令他無比眼熟的印記。
——山神令!
那是青嶺還是山神的時候,原州曾經無數次見他使用過的法術。
年輕俊美的山神廣袖臨風,巍然立於山巔,於煙嵐雲岫中以山神令號令群山,是時林濤翻湧,山間的靈氣如海浪般拍打峭壁,花草蟲魚、飛禽走獸,山間的一切生靈皆向山神發出歡悅的心聲,在山神靈犀凝聚成一股浩瀚的偉力,將來犯的凶獸從雲端掀下,打得筋骨俱碎,鎮壓在地底不得翻身。
這幅場景深深烙印在當時還幼小的食鐵獸心底,一筆一劃,至今不忘。
靈氣構成的符文沒入山體,讓原州的眼睛睜大片刻,從他的神識中,可以看到自山體最深處,也就是“石心”的位置飄出一團淡青色靈韻,這些青色的小光點眷戀地繞著山峰飛了幾圈後,猶如乳燕投林一般沒入顧青渠身上。
從它們身上傳來歡欣、喜悅、親近的情緒。
——山靈!
能調動山神權柄,並且令山靈如此喜愛的對象……除了青嶺,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