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順著牆壁蔓延到屋簷,男孩模糊的視線中,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刺入父親的胸膛,他還清楚地記得,父親倒下後,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自己。他不敢發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隻能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直到男人持刀走向了妹妹的房間。
“不要”男孩用盡全身的力氣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扶著滾燙的牆壁摸索著向前走去。牆上的合照緩緩掉落,在布滿火舌的地上碎裂開來。火焰咆哮著摧毀了照片上的人,溫柔的母親,高大的父親,手裏繈褓中的妹妹,接著,就是自己。
顫抖著來到妹妹的門前,遠處的男人將妹妹抱在懷裏,輕輕搖著,可依舊止不住她的哭聲,好像在尋找媽媽,又或者是餓了。男孩伸出手,視線卻越來越模糊。
“放開她”他竭盡全力地嘶吼著,但聲音轉瞬又被火焰的呼嘯聲蓋過。
男人轉過頭,戲虐的看著他,接著將懷中的孩子放回嬰兒車,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轉身向男孩走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支撐著跪坐起來,用充血疲憊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男人。
男人大笑起來,並沒有回答他,低頭看了看手表。
“時間差不多了。”他起身,走出了房間,留下男孩一人,半響之後,沉悶卻又清脆的切割聲從客廳傳來,刺痛著男孩的神經。他掙紮著起身,來到嬰兒車前,妹妹睜著淚汪汪的眼睛看著他,停止了抽泣。
“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相信哥哥。”他抱起妹妹,緩緩來到窗前,高溫熔化了鐵質的窗框,他猛地按在上麵,皮膚灼燒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客廳中的切割聲驟然停止,腳步聲伴著拖拽聲離男孩越來越近。
“嘿”男人拖著父親布滿鮮血的手,出現在房間門外。下一秒,他突然暴起,向著這邊衝來。
同時,男孩終於打開了窗戶,在那支被染紅的大手即將抓住自己的一瞬間抱著妹妹躍下,消失在黑暗中。站在窗口的男人露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炙熱的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就宛如一隻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雜草叢中,遍體鱗傷的男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恐懼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不爭氣的傾瀉而出,落在妹妹充滿稚氣的臉上。突然,四周陷入了寂靜,沒有了火焰,懷中的妹妹也消失不見,他抬頭,自己處在一片黑暗中,無論他怎麼呼喊,怎麼奔跑,仿佛這個世界就他一個人,毫無回應。
“時間差不多了。”低沉寒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從四麵八方湧入他的耳朵,刺痛著他的五髒六腑,他絕望的蹲下,無助的捂著耳朵,緊緊閉著雙眼。下一秒,父親的聲音,母親的聲音從遠處呼喊著他,在這個封閉的空間中不斷回響,他猛然睜眼,更多的聲音出現在腦海,木製家具燒焦的聲音,牆體崩塌的聲音,照片燒焦的聲音,四周的黑暗又一瞬間被火海籠罩,強烈的灼燒感讓他呼吸困難,無力地癱倒在地,接著,一股股刺鼻的氣味順著急促地呼吸進入腦海,新鮮血液的味道,皮膚的焦炭味,濃濃的灰塵味,還有自己那深入骨髓的恐懼和懦弱。
“不要!”他從床上彈起來,汗水布滿了身體,將被子和枕頭浸濕,身體因為急促的呼吸不斷顫抖。慢慢的,他開始冷靜下來,熟練的下床,走進了浴室。脫下衣服,肌肉分明的身體上散布著駭人的傷疤,尤其是雙手,已經不能看到清晰的血管,皮膚褶皺,雜亂。
他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刺痛著神經,用手捧著灑在臉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神冰冷到了極點。桌上擺著半瓶威士忌,還開著瓶蓋,他緩緩拿起,倒進了一旁的杯子裏,坐在床前,眼神冷漠的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霓虹燈夾雜在鋼鐵巨樓間,雨點斷斷續續擊打在玻璃上,像極了一首哀傷的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