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那並非信任的目光。
青澀時代也好,張狂時期也罷,從自行車到重型機車,聶珩的車後座從沒有坐過比thalia還要小心謹慎的人!因為環抱他的腰不合適,便死死揪住他大衣兩側的荷包。因為慣性,這一拽把讓份全拉到了後頭,他不僅是腰使不上勁,還有些喘不來氣兒!車自然騎得歪歪扭扭。
於是兩人一路上都在拌嘴,坐車的指責騎車的危險駕駛,騎車的指責坐車的危險搭乘,一直到買票進入皇帝陵寢才消停下來。
陵墓總是莊嚴肅穆的,但或許並非因為死亡是一件陰森可怖的事情,而是它帶有一種神性。
這是他們昨日在維也納中央公墓散步時達成的共識。正如音樂家之塚埋葬著的20多位不同時代,不同風格的音樂家,他們生前也許毫無聯係,死後卻因為安眠的地方而聯係在一起。人死之後終歸是要化作塵土。墓地沒有審判的職能,它隻是包容了生的各種形態,抹去了生無法逾越的界限。
而皇帝陵則要獨特些,顧名思義,它即為在歐洲曆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的王室哈布斯堡家族的陵寢。據說有142位家族成員長眠於此,當真是用血脈和頭銜展示了一個家族幾百年的興衰榮辱。
與前兩日的有來有回不同,thalia雖然也在認真聽聶珩說話,但反饋的卻是心事重重。於是走出陵寢,他沒有急於騎車去下一個目的地,而是提意走一段,正好哄哄她。
“你好像不歡?”
“我隻是在想,或許也會有人不想被葬入這裏,無論它意味著怎樣的尊榮。”
“是嗎?我還以為女孩子都會喜歡‘請死後葬入我家墓園’這類求婚詞。”
thalia沒想到會聽到他生硬地說著這種話,抬頭看過去,訥訥道:“也許吧!畢竟擁有墓園的不可能是尋常人家。但不尋常的人家不尋常的不隻是家底,還有束縛。”
就像她看到的,體會的。可也局限在了她看到的,體會的。
“可束縛卻不是一件不尋常的事。的確,有些人被繁文縟節束縛,被家族責任束縛,但這絕不是束縛的全部。即便活在金字塔塔頂,人也可能受能力所限,受時代所限。與之相對地,那最底層的人又受什麼所製?”
蜜眼猛然緊縮,是貧窮。貧窮會撕裂常理,讓理所當然的東西變得不可思議——忍饑挨餓,居住條件極差,病了無錢可看,無力支付高等教育所需的學雜費,然後不得翻身。
聶珩知道她心中已有答案,遂微微一笑,“肉體受製比之心靈被困,哪一個更難耐呢?”
答案不言而喻。
“宗教之所以有市場,大抵就是人間有地獄吧?”
“所以,我從不覺得喜歡錢是一件多難以啟齒的事,如果是建立在取之有道的基礎上,通過自身的努力和付出去獲取。人不總是在試圖擺脫原生的束縛,向上爬嗎?”
“然後爬入新一輪的束縛之中?”
“至少金錢會帶來物質上的享受,實現感官上的歡愉。”
這不是一句討喜的話,但接下來的所見所聞,乃至見聞本身都在印證其真意。作為歐洲最顯赫,且統治疆域最為廣闊的王室之一,哈布斯堡家族的宮殿和藏品不單代表了歐洲最高皇權,也是那個皇權時代的曆史烙印。
無論直觀到的綺麗華貴,還是深層次的藝術價值,都是過去貴族用金錢堆積出來的享受,而今則是遊客用金錢買來的歡愉,就如同他們在做的。
時間在歡愉中總是走得很快。
從珍寶館出來時早已逾飯點,饑腸轆轆的二人計劃先去老城區吃飯,再回來看展覽。途徑霍夫堡正門時,聶珩瞥見西班牙騎術學校的廣告,突然來了興致。
“有沒有興趣去看馬術表演?”
thalia不置可否,反問:“你喜歡馬術?”
“受我一個朋友的影響。他瘋狂地愛上了一個喜歡馬術的姑娘,隻是兩人無法在一起,便隻能去愛那個姑娘所愛的一切。有段時間和他瞎混,耳邊總縈繞著‘馬術’二字,也被拉去看了幾場表演,之後但凡有機會便會去看。”
“我的朋友就是我係列?”thalia玩笑道,不過也不是毫無根據。每每進入教堂,聶珩總會花錢點上兩根小蠟燭,他說,一根是為他的兄長,一根是為一個他傷害過的女人點的。他沒有宗教信仰,點亮的蠟燭就像長明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