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鬆開我的手,合掌抱禮,“在下姓非單名一個晚字,這位…”他看向我,含情脈脈,“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子。”
他朝我們頷了頷首,喚了聲,“非公子,非夫人。”
我笑晃了晃手,“我和侯…,我和阿晚到底還未成婚,公子還是喚我阿……阿月吧!”好險好險,差點就脫口阿茶二字了。
林茶,那是我在林府的名字,仔細想想,我那不算長的一生裏好像有很多名字,幼年時,跛腳先生愛叫我茗兒,被拐入匪窩後又被嫌棄茗兒二字繞口,改為了粗名阿茶。
七歲之前,我沒有姓,七歲之後,我入了林府,冠了林姓。
那時候,以為生活就此穩定了,以為“林茶”會跟著我很久很久,卻原來,也不過兩個春秋。
離開林府是我自己的決定,不幹林家人的事,放棄林姓也是我自己的決定,不幹任何人的事。
在市坊江湖裏一個人又漂流了幾個月後,我遇見了阿晚。
是抱著求死的心,從湖裏撈了求生他,卻無意間入了那鼎鐺玉石堆砌起來的端毅侯府。
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愛說話,整個魂都像是遊離去了太虛。
是阿晚,他像個啄木鳥似的,在我身邊不停的叨叨,一天,兩天,一刻鍾,兩刻鍾。
從一日三餐上的哪個菜鹹了,哪個菜淡了,到和我分享他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就是這份態度,漸漸的把我遊離的魂給拉了回來。
再後來,一起讀書,一起寫字,一起吃飯,一起搗蛋,一起受罰,一起再犯。
我應了他,要好好活著。
“阿月姑娘和非公子為何都遮覆著麵?我朝民風開放,姑娘便是不帶帽笠也可以出來逛街的。”這個問題可算是有人問了,我拿著剛出來時跟阿晚商討過的說辭回他道,“我遮麵是因為麵容有損。而讓阿晚一並帶著麵具,是因為……”
我做女兒家嬌羞樣的轉了轉手指,“實不相瞞,阿晚他生的很好看,今夜又有那麼多名門貴女出來賞燈,我是怕他一個不小心的就被哪個姑娘看上了,拋棄糟糠,迎娶美嬌,話本子裏這樣的事可不在少數。”
“不會!”阿晚的這兩個字直壓我話語的尾音,急促間表明的都是他的慌張。
若不是事先有演練過,我怕是都要認真了。
“墜聆,見過林將軍!”鵝黃衣裙,拂曳作響,我聽著這入耳的清脆鈴聲,忍不住再次猜測起來。
這個墜聆姑娘是孟夕口裏的那個麼?那個因衣裙被毀,就氣憤的投河而死的女子?
聽她描述,該是個很清高,很孤冷,如青鬆或雪蓮樣的女子呀,怎麼……會是朵芙蓉花?
芙不芙蓉的還沒等我弄清楚呢,那姑娘便踩著小步,婀娜多姿的走向了我,“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我清了清嗓子,“喚我阿月就好。”
“阿月?”她含在口裏念叨了兩下,“真是個好名字,雖隔著麵簾瞧不見姑娘模樣,但就這名字而言,姑娘容貌也該當不錯。”
容貌,不錯?我細想了下這姑娘方才離我們的距離,要不是確定距離遠,她真沒聽到我們剛才的話,我都要誤以為自己之前是不是得罪過她了。
要不然,怎麼開口就往人傷口上戳。
“她好不好看,關姑娘什麼事?”
我吒眼的看向聲音來源,一向不愛惹事的陳旌旗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挑起火來?
“給~將軍告罪,適才是小女子不識好人心誤會將軍了,不過,這也不能怪小女子不是,咱這可是芳樂司,你來我往,那算的是情趣,將軍既不懂情愛那便不該來這兒呀!”我看著她對她盈盈一拜,雙腿雖屈膝了,可腰身以上卻仍是挺直,目光裏更甚至的帶了點挑釁。
這哪是道歉呀,這明擺著就是要幹仗嘛,食指輕挑了下帽簾,將為了偷看那墜聆姑娘而偷偷錯開的縫隙狠狠合上。
她這姿態,和芙蓉完全不搭。整個一……開了屏的孔雀,四處求偶。
越身隔在她們中間,我忽視掉墜聆,親熱的拉起陳旌旗的手,“你就是陳三小姐吧,聽說你們陳家軍剛把那北朔人打的退兵了五十裏?我從沒到戰場上去過,好奇的很,三小姐可不可以好好的跟我講講?”
從她的生活作息入手,先打好友好的基礎,再建立起新感情,這樣,我是不是就能借著這一幻境弄清楚她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了?
在廣源樓時,她說這一切都是我做的,逼陳燕歸自斷經脈,對陳家被誣視而不見,可我和她曾經那麼要好,怎麼可能這麼做呢?
就算……,就算因為怕死做了視而不見的旁觀者,那我也絕不可能會逼害她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