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奎因先生,幫幫我!”勞拉滿是淚痕的臉著實讓人憐憫,“昨天夜裏,歐文送您到您的房間以後,下樓對我說還要到工作室辦點公事,讓我先去睡。我提醒他別熬得太晚,就打發仆人們都去睡了,然後我也上樓去,昨天我累極了……”
“請允許我問一句,你們是在一起睡嗎?我的意思是在一張床上嗎?”
“不,我們有自己的床,隻是在一個房間裏。直到半個多小時前,我醒來時才發現他根本沒上床,他的衣服還搭在椅子上,我連忙下樓,可他已經走掉了。”勞拉又哭了起來,渾身顫抖,曼斯菲爾德夫人無奈地看著她。
“衣服?什麼衣服,難道他沒穿衣服走了?”
“不,那是他換上戲裝前的衣服……”
“這就奇怪了,”艾勒裏納悶地說,“照您的說法,歐文先生出走前穿著那身高帽子戲裝,他會不會穿走其他衣服?”
“沒有,沒有,所有的衣櫃我都看了,全都在。他死了,他一定是死了。哦!太可怕了……”勞拉喃喃地說。
“勞拉,別胡思亂想!”曼斯菲爾德夫人責怪道。
“不,媽媽,我有這種感覺,這的確太可怕了!”
艾勒裏安慰她說:“您先別著急。歐文先生近來有什麼叫他著急的事,譬如說生意方麵?”
“沒有,肯定沒有。他不是那種愛著急的人,何況近來他的生意不錯。”
“那麼他最近受到過什麼驚嚇嗎?我的意思是說有沒有人恐嚇他,一封信,一個電話……”“沒有,至少在家裏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他會不會有什麼急事,以至於沒換衣服就去辦公室?”
“不,不會的。歐文沒有星期六辦公的習慣,再說,他上辦公室從來都穿戴整齊。”
艾勒裏轉過身來,大聲問米勒:“歐文先生的車在車庫嗎?”
“是的,所有的車都在,一輛也沒動。”
“那麼,各位,你們有誰在睡覺以後見過歐文先生?”
大家麵麵相覷。喬納夫人麵色蒼白;博羅啃著手指甲。
“您認為,……”卡羅琳欲說又止,和昨晚相比,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光彩,看上去讓人覺得歐文的失蹤對她的打擊比勞拉還要大。
“你別說了!”博羅粗暴地阻止她,兩眼因為缺覺而通紅。
艾勒裏眯起了眼睛。
“我看不會有什麼事的,”愛瑪說,“一定是歐文先生躲起來了,跟大家開個大玩笑,他一向喜歡出其不意的。”
“但願如此,”艾勒裏說,“可我還想問一下,歐文太太,您最後見到歐文先生是在哪裏,客廳裏,還是……”
“在他的工作室門口,就是那間。”勞拉指著書房右邊那扇門。
艾勒裏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想起昨天晚上,他曾經推開過這扇門。
“女士們,先生們,好了,但願歐文先生跟我們開玩笑,現在請大家記住我的話,不要離開這幢房子,不要打電話。我想我應該看看這間工作室了。”艾勒裏說完,走進了工作室,隨手關上了門。
這間屋子顯得很長,可早晨光線還很灰暗,家具倒儉樸,很像辦公室,室內一塵不染,看上去不像有人在這裏犯過罪。可艾勒裏總覺得有些異樣。他的目光集中到對麵牆上的一塊從天花板直到地麵的大鏡子上。在這間屋子裏,隻有這麵鏡子讓人覺得不舒服,很不協調。鏡子正對著房門,他從鏡子裏可以看到自己瘦長的身軀和身後的房門,門框上麵一隻閃光的鍾十分顯眼。他轉過身來,抬頭看到了這隻直徑1.5英尺的鍾,離地足有7英尺以上,在早晨灰暗的光線裏,掛鍾的指針閃閃發光。艾勒裏看著這隻鍾,一種感覺一閃而過……
艾勒裏打開門,廳裏的人都默默無言地看著他,他呼喚米勒:“有梯子嗎?米勒。”
等米勒把梯子搬來,艾勒裏關上門,爬上梯子,仔細檢查起這隻鍾:一隻最新出品的鷹牌電鍾,鍾麵古樸典雅,鍾掛得很結實,插銷連通著電流,鍾在正常運轉,他對了一下手表,8點42分,相差15秒。艾勒裏用手遮住光線,指針和字母發出綠幽幽的磷光,十分清晰。“奇怪!”艾勒裏自言自語。他爬下樓梯,打開房門,吩咐米勒搬走樓梯,然後走進客廳,所有的人都注視著他。
“怎麼樣?”勞拉急切地問。
“歐文太太,”艾勒裏點上一支煙,“您裝修過屋子嗎?”
“裝修?不,我們一買下房子就搬了進來……”勞拉困惑地看著艾勒裏。
“那麼,您一定記得工作室裏那隻鍾……”
“鍾?’諾拉更加不解,“是的,搬家那天,歐文在萊特兄弟表行裏買的。”
“怎麼啦?”愛瑪聳聳肩說,“可別告訴我們掛鍾後麵有暗道。”
“您一定認識阿裏巴巴。”艾勒裏譏諷地說。
“可這掛鍾和歐文的失蹤有什麼關係?”曼斯菲爾德夫人好奇地問。
艾勒裏聳聳肩:“這正是我想搞清的。今天淩晨兩點多鍾,我睡不著,就下樓找書房,碰巧打開了這扇門往裏看過,當時我什麼都沒看見。”
“您是看不見,奎因先生,”卡羅琳小聲說,“屋子裏是那麼黑。”
艾勒裏看了她一眼。“正是因為黑,我才應該看見點什麼。”
“什麼?”
“那隻鍾,那麵掛在門框上麵的鷹牌電鍾。”
“等等,”愛瑪插上來說,“您是說掛在門框上麵,您走進屋子了嗎?我怎麼都糊塗了。”
“各位,我請大家想一想,”艾勒裏站了起來,“這間屋子正對著房門有麵巨大的鏡子,而門框上麵有隻直徑1.5英尺的電鍾,它的指針和字母上填滿了閃閃發光的磷,那麼,在漆黑的屋子裏,我對著鏡子應該看見這隻鍾的磷光,可奇怪的是我什麼都沒看見。”
“那又能說明什麼?”愛瑪問。
艾勒裏若有所思地吹了一聲口哨,“這鍾會隱身術,它飛了,不見了。”
“會不會有人站在鏡子前,擋住了鍾?”博羅沙啞著嗓子問道,他臉色蒼白,一直站在窗前。
“您是說有人擋住了鍾?鍾是在門框上麵,離地足有7英尺,沒人能擋得住。不,不,博羅先生,這不可能。它一定是被人移動過,現在又放回去了,隻能是這樣。”
“夠了,年輕人,你們在胡說什麼?”曼斯菲爾德夫人打斷說,“歐文失蹤了,你們竟在討論鍾,太不可思議了!”
“曼斯菲爾德夫人,”艾勒裏轉身麵向她,“一隻會隱身的鍾也許會告訴我們些什麼。順便問一句,歐文先生的高帽子還在嗎?”
“沒在,”勞拉發著抖,裹著睡袍的身體看上去更小了,“我找過了,沒找著,您是不是再找一找。”
“不用了,歐文太太,”艾勒裏平靜地說,“我相信您的話,您不妨想一想,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歐文先生不見了,失蹤了,可他穿著戲裝,戴著那頂高帽子,我敢肯定連臉上的油彩都沒洗去。他就這樣不見了,連車都沒開。這件事太不尋常了,也許他是被迫離開的,那麼,這是怎麼回事?哦!歐文太太,您別驚慌,請允許我用這個詞:綁架。也許您的丈夫被人綁架了。您的丈夫有仇人嗎?今天早上您收到過字條或郵件什麼的嗎?”
“仇人?不,歐文有時確實無禮,但他沒仇人,我敢肯定沒有。綁架?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他,這太可怕了。不,不,我不知道。”勞拉歇斯底裏地揪著頭發。
“我爸爸又喝醉了,我恨他!”9歲的瓊納森喊著,跳著。米勒拉著他。
“住嘴,你這個壞孩子,上樓去!”曼斯菲爾德夫人氣憤地說,“夠了,奎因先生,您不要再嚇她了,您沒看見她都快瘋了,沒有字條,也沒有郵件,我不相信這種可能,歐文昨天灌了不少酒,也許醉熏熏的不知跑哪去了,也許眼下正在不知誰家的馬廄裏睡著了。勞拉,我看要麼就報警,請警察來幫忙,要麼就隨他去,不去管他。”
艾勒裏抱歉地點了下頭,“對不起,歐文太太,我這隻是一種猜測。我看曼斯菲爾德夫人說得對,我們暫時把這件不愉快的事放在一邊,等一等再說,沒準兒歐文先生等一會兒會被人送回來的,如果歐文先生到天黑還不回來,我們再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不過我有一個建議,歐文先生沒回來之前,作為他的朋友,我們都不應該離開這裏,我是說所有的人。對不起,這是一個探長的請求。哦,雨停了,也許好天氣會帶給我們帶來好運氣。”
“說得有理,”博羅心神不安地聳了聳肩,“也許……這事太離奇了,我能不能給我的辦公室打個電話?”
“當然可以。”艾勒裏微笑著。
勞拉已經平靜下來,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說:“糟糕,瓊納森的生日茶會怎麼辦,我差點忘了!”
艾勒裏搖搖頭,“唉!看來隻有說瓊納森身體不適,茶會取消了。歐文太太,您最好趕緊通知所有的孩子,向他們表示歉意。別忘了,還有食品店的生日大蛋糕。”說完之後,他轉身進了書房。
盡管屋外陽光明媚,可這個周末仍然籠罩在昨晚事件的陰影中,大家都很消沉。上午慢慢地消磨過去,什麼事也沒發生。先是勞拉無論怎麼勸說,總是神經質地啜泣著,直到服了曼斯菲爾德夫人給她的安眠藥,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接著是老太太打電話給所有被邀請的孩子,抱歉地通知他們,由於瓊納森突然發了高燒,茶會不得不取消了,並用一張5元的鈔票使大發雷霆、大喊大鬧的瓊納森安靜下來。再就是為了臨時退掉的糕點而不得不對甜食店老板作了好一番解釋。愛瑪無聊地看了一上午小說,博羅夫婦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然後無精打采地進屋玩起了紙牌。
午餐也提不起大家的興趣。
下午,沉悶的氣氛開始變得越來越忐忑不安。愛瑪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又喝了好幾杯酒,弄得屋裏滿是煙霧,女仆不得不替她打開窗戶;博羅開始煩躁無聊地在屋裏走動,又啃起了手指甲;卡羅琳坐在沙發上,看著雕花的天花板發怔。倒是艾勒裏忙了一下午,他似乎在查找什麼,幾乎一下午泡在書房和工作室裏,傍晚5點鍾的時候,他陰沉著臉從工作室裏走出來,站在門廊的柱子邊默默地沉思,落日的餘輝照著他。他回屋的時候,天色已經灰暗。
房子裏很安靜。大家都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艾勒裏走到電話機旁,神秘地小聲跟紐約通了一次電話,然後,他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一個小時後,當大家聚在樓下客廳準備進晚餐時,艾勒裏從後門偷偷溜了出去,沒有人發現他,連廚房裏的廚娘和司機米勒也沒有看見他。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設法使大家相信他是剛從樓上下來的。
“一定是咖啡裏有問題。”艾勒裏自言自語地說。
晚飯很晚才開。盡管疲憊的女主人盡力勸大家多吃些,但歐文的失蹤顯然影響了晚餐的興致。飯後的議論集中到歐文的事件上,煩躁不安的博羅認為應該出去找一下,愛瑪半閉著眼睛一聲不吭,卡羅琳一直很緊張地看著艾勒裏,曼斯菲爾德夫人則堅決認為應該立刻報警,她說長島警署的諾頓警官是個精明能幹的人,他一定能解決這一事件。女仆端上咖啡,勞拉大口大口地喝著,還添了一杯。煩悶的客廳裏充斥著不安的氣氛。
暖和的房間使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困倦,艾勒裏也覺得頭昏目眩,好像整個房間都旋轉起來……
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整整昏迷了一夜。“真夠厲害的!”艾勒裏努力使昏昏沉沉的思維集中起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酒櫃前,倒了杯威士忌。他發現客廳裏所有的人都在他們各自的位置上昏睡著。他走到愛瑪身邊,費了很大勁,才把她搖醒。
“我們被人麻醉了,”艾勒裏說,“愛瑪小姐,想法把大家叫醒,我出去看看。”
艾勒裏走進廚房,廚娘、女仆和米勒也都失去了知覺,桌上還放著沒喝完的半壺咖啡。他拿起咖啡壺聞了聞。然後回到客廳,見愛瑪正在拚命叫醒博羅,便上樓去了。勞拉的臥室裏,小瓊納森睡得很安穩,他走進洗手間,一大堆化妝品中間放著一隻安眠藥瓶子。他打開一看,裏麵隻剩四粒藥片……他皺了皺眉,快步走下樓梯,鑽進工作間,沒多一會兒便走了出來,隨後到衣帽間拿了自己的帽子,走出門去。他在房子周圍的樹林裏轉了一刻鍾,等他一臉悵然地回來時,大家都已經醒了。
“發生了什麼事,奎因?”博羅沙啞著嗓子問,兩手拚命揉著太陽穴。
“我們被人麻醉了,”艾勒裏皺著眉頭說,“問題一定出在那壺咖剛上。”說完,他走進廚房,等他從廚房回來時,隻作了一個怪臉,“這個該死的家夥,趁廚娘去取菜,米勒在車庫,女仆上樓的時候,把安眠藥放進了咖啡壺……”
“別自作聰明了,奎因先生,”曼斯菲爾德夫人端著氣,高聲嚷著,“再不報警,我們就會在睡覺時讓人謀殺了!勞拉,還愣著幹什麼……”
“您還是先上廚房去料理一下吧!”艾勒裏說,“廚娘和女仆都要不幹啦。”老夫人跺了跺腳,嘟噥著走了出去。
“可是,奎因,”博羅抗議道,“我們怎麼辦,這樣下去太危險了。”
愛瑪大聲說:“到底是誰幹的,難道真要謀殺我們?”
艾勒裏冷笑著,突然他的目光轉向門廳,說:“噓!我好像聽見門口有什麼聲音。”他走過去,猛地一下拉開大門,門口的地上放著一件東西,他抬了起來,又向四周張望一下,然後搖了搖頭,關上門,慢慢走了回來。“一隻包裹!可我明明覺得像是有人。”
一個像普通商店裏裝東西的牛皮紙袋,口封得好好的,紙袋上寫著字,艾勒裏翻來覆去地看著,納悶地說:“是寄給您的,歐文太太,可是既沒有郵戳,也沒有地址,隻寫著‘勞拉·歐文收’,是用鉛筆寫的印刷體字,我想還是由我來打開包裹吧!”他扯開封口,一雙男人的舊皮鞋呈現在大家麵前,鞋底有些磨損。
大家全都目瞪口呆。
勞拉一下子癱倒在沙發上,喃喃地說:“哦!上帝,這是歐文的鞋,是的,是他的!”
“是嗎?’艾勒裏翻看著這雙鞋,“你肯定是他的鞋嗎?不會是星期五晚上穿的那雙吧?”
曼斯菲爾德夫人從廚房回來說:“奎因先生,歐文可能真的被綁架了,鞋裏有沒有信?”
艾勒裏把紙袋倒了過來,聳了聳肩:“什麼也沒有,還不能說明是綁架,歐文太太,您最後一次見到這雙鞋是什麼時候?”
勞拉哽咽著說:“昨天下午,在樓上的壁櫃裏。”
“那麼,這雙鞋是昨天晚上我們大家昏睡的時候被人偷走的,現在又送回來了……也許,我們被毒蛇纏住了?……”艾勒裏意味深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