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宣府,真定,河間四府,朱雀軍和麒麟軍的四個團,都同時收到了崇禎送到的電視。
這些電視就是陳燁一開始在公司接收的防疫示範視頻,軍士和趕來的衛生部郎中一起,前兩天都在學習防疫賑災示範。
而今天,就是賑災行動開始的第二天。
京師真定府井陘縣,這裏是山西太原和北直隸之間最近的通道,也是真定府通往山西的官路必經點。
此刻的井陘已經儼然成了一個碩大的收容地,從京師趕來的李中梓,和現在的朱雀軍一團參謀方正化,軍長王家彥一塊巡視已經組建兩天的流民分治工作。
一旁的井陘知縣,帶著主薄小心翼翼的陪著麵前的幾人。
李中梓雖然是醫官,但他是新成立的衛生部侍郎,妥妥的三品大佬。
王家彥雖然是陸軍軍長,但不屬於地方管轄,他是皇帝親兵,等同錦衣衛,而且他還有另一重身份,翰林院六品官。
至於方正化,這更不用說了,離了京的太監,那就是一個無法無天。
三個人,沒有哪一個是他這個小小的七品中縣知縣惹得起的,就算井陘是戰略要地,有城隍有文廟有守備,他也隻是一個七品官。
“三位大人,井陘的衙役,還有守備士卒都已經通知到位了。
如今可以確保,整個井陘的大小路徑全部有人守著。
絕對沒有流民可以偷偷進入,就是個老鼠過了,咱們也給你們抓出來。”
“林知縣,老鼠能不能防住,你心裏有數,但人能不能攔住,你心裏一定要有數。
真定府,大名府受山西鼠疫的影響越來越嚴重,現在陛下非常震怒。
一定不能再有犯病的流民,或是逃離的兵戶讓鼠疫蔓延,繼而影響到直隸。”
“是是是,大人說的是,下官心裏都有數。”
井陘知縣卑微的說完,看著遠處正在組織的皇家陸軍,滿滿的都是新奇。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賑災方式,以往的兵戶,那都是用來砍流民和農民軍的,突然有軍隊參與賑災和治病,總讓他感覺不真實。
從井陘往前,西南過橋後是固關,正前方則是通往太原的葦澤關。
這兩個地方,分別是現在的娘子關和固關古長城,是山西和河北之間最重要的兩個長城關口,尤其是葦澤關,更是戰略要地。
此時的葦澤關下河道,趁著河道水流不急,一群不怕死的流民正在沿著河邊水淺的地方,冒著被水衝走的風險,堅定不移的從關口下方的河道,向井陘方向走去。
葦澤關的守軍也同樣發現了這些流民的動向,不過最近李自成沒有打過來,沒有需要警備的戰事,所以守關人員也是很鬆懈,任由這群流民通過。
“爹,我害怕!真的到了真定,就有吃的了嗎?”
“相信的爹,我都聽說回來的人說了,直隸今年賦稅減輕了,他們肯定還沒有把山上能吃的吃完,那些富人肯定也會施些吃的給我們。
孩兒他娘,你再堅持堅持,馬上就過完這個關口了!”
一家四口,兩個瘦的皮包骨的半大兒子,加一個得了鼠疫的妻子,一個牽著兒子的農夫,是下麵幾十個逃難的人群縮影。
他們同屬一個村子的,由於裏甲製度,現在跑路基本上都是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一起跑。
這一家四口之所以向真定逃難,也是因為山西完全沒辦法待了,田地都是地主的,他們隻有十畝田,卻要承受八個人的賦稅。
沒錯,就是八個人,因為村裏有一家人是進士的親戚,縣裏給麵子不讓他們出役,那一家人的役就加在了他們身上。
但他們又要養活一家人,就隻能不去服役,改借錢交賦,這筆錢借了,因為天災,還不上,又隻能眼睜睜看著田再被占了還債。
加上這些年情況時好時壞,他們家從一開始祖傳的五十畝,但他爺爺的三十畝,但他爹死時隻有十畝地了,所以他叫牛十畝。
本來十多畝地,交了田稅,一年也能剩十石多點的糧食,一家四口還有盈餘,可扣除賦稅,那真連六石都沒有了。
這還是七八年前,從七八年前開始,天氣變得更差,糧食減產嚴重,到了去年,幹旱,蝗災嚴重,各地又傳播起了鼠疫。
但縣裏可不管這些,山西承擔著京師很重要的糧稅,他們必須交稅,必須服役,不服役就必須要給賦。
到了今年,賦稅定額已經壓下來了,而京師的免稅免賦文件,傳過山西到了他們手上時,已經變成了不漲賦稅,保持去年定額的‘仁政。’
這樣的仁政,誰受的了?今年已經沒了收成,不交錢就要去服役,肚役的人能活,但其他人都要餓死。
所以牛十畝就帶著他的老婆和兩個兒子,在村裏其他人的鼓動下,將家裏值錢的稀碎東西埋在地下,然後帶著幾天的口糧,踏上了流浪之旅。
誰也不知道他們的逃離,是不是有意安排,總之他們集體逃離那一刻,家中的田產,就真的不再屬於他們了。
逃難的過程中,牛十畝的老婆在路上又感染了疙瘩瘟,疙瘩瘟雖然發病嚇人,但不是必死無疑。
所以他將藏在鞋子裏的碎銀拿給平定的郎中後,換了些不知道有沒有用的草藥,村裏人也沒有太嫌棄,隻是讓他們跟的遠點。
現在一家人背著草藥,他手中栓著兩個兒子,擋著水流,讓他們走在前麵,背上是已經害病的媳婦,艱難的走著。
“當家的,你把我放下吧!別再把這疙瘩瘟傳給你了,這河水聲音好大,別站不穩我們一起被衝走了。”
“說什麼屁話,我牛十畝身子壯得很,而且這水在這裏一點也不急,你們兩個臭牛犢子,小心著腳下,離你們娘和我遠些。”
牛十畝雖然沒有讀過書,但他爹牛二十那會生活還過得去,所以他爺爺教過他們簡單的道理,一家人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走過葦澤關下河道,所有人終於歡呼的又攀爬上了官道,到了這,他們就已經出了山西的範圍,所以大家都在歡呼。
其實這個村子的人,都不知道前麵會發生什麼,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流動起來,總比在田裏餓死更好。
正在這群流民歡呼的時候,一串馬蹄聲傳來,這讓流民們不經低聲讓開,躲在了路邊,有的幹脆跑回了河道。
這年頭,騎馬的都是大官,是軍戶,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徒,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所以遇到了騎兵,百姓第一想法就是讓路,騎馬趕路的人,通常不會為難躲起來的百姓。
“當家的,我聽到了馬蹄聲!是不是有匪兵啊!”
“別亂說,菩薩保佑,隻要讓我們一家安安穩穩的到達直隸,我一定上香還願!”
“菩薩保佑。”
兩口子說話的同時,一串二十人編隊的騎兵,身著皇家陸軍的綠色軍服,背著燧發槍,快馬穿過他們這邊,向葦澤關進發。
騎兵通過後,流民們鬆了一口氣,互相拉扯著,重新上路。
“感謝菩薩,他們隻是路過。”
“十畝,你以前看過這樣的軍戶沒有?怎麼感覺他們的氣質都不一樣?看我們也沒有凶狠的感覺。”
“確實和以前看的不一樣,不過老李哥,你說他們不凶我不認可,他們背上都背著火銃呢。”
老李哥是同村的甲首,一路以來都很照顧他們,雖然牛十畝妻子得了瘟,也一樣沒有嫌棄他們,還幫他們找郎中。
所有災民重新回到路上,正在開始放鬆的時候,麵前一個拐角後麵,突然出現了一隊軍士正在攔路。
這讓所有流民都呆住了,停在原地,遠遠望著百米外的軍營,準備逃跑,沒人想去試試軍戶會不會給他們溫柔些,畢竟流民都相當於罪犯。
這次出現在流民視野的這群將士,他們的衣服更加奇怪,其中四人穿著純白的外褂。
也就褲子和其他士兵一樣是綠色,他們的白色袖子和胸口,都有一個紅色的十。
這群士兵全部身上掛著防蟲藥囊,戴著口罩,戴著軍帽,在他們看來,就是隻有眼睛的軍戶。
看流民準備逃跑,為首的班長戴著口罩,手中提著一個擴音器,快速跑到他們麵前。
隨後摘開口罩,早在十天前,每個團都有上百名防疫排頭兵接種了鼠疫疫苗。
“所有百姓注意了,我們是大明皇家陸軍,朱雀軍一團抗疫賑災一營的戰士,奉陛下之命,主持真定府防疫賑災任務。
我們給你們準備了吃的……”
聽著這名士兵的喊話,流民們騷動起來,眼中的難以置信和激動溢於言表。
牛十畝抓著兩個兒子的繩子都緊了些,大家都在豎起耳朵聽官道上的軍戶講話。
“陛下知道,大家都是被這天災逼得活不下去了,所以特別安排我們來為大家安排接下來的路程。
所有山西過來的流民,你們若是願意接受朝廷的管轄,我們將會對你們進行登記,包括你們的戶籍地,你們所會的事務,不會欺負你們。
我們是奉陛下之命,讓大家活下去,讓大家重新有田種,有飯吃的皇家陸軍,而你們要做的,就是絕對服從我們的管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