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希聲忙從袖下掏出一個錢袋遞了過去,他略有些心虛,麵上卻一派從容:“教頭,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望教頭笑納。”
葉知秋不置可否,她接過錢袋掂了掂,頓時秀眉一皺,連嘴裏的包子都不香了:“怎麼隻有這麼點?”
袋裏的魔銀,隻有八十兩左右。
她略覺頭疼道:“你這樣讓我很難辦啊,你的追風刀還沒學全,隻能走免試入選的路子。可即便是免試入選,也是有要求的,你的刀法天賦倒還行,就是身體底子太弱了。何況隻那區區五十個免試名額,秀水內外那麼多人盯著呢。”
楚希聲神色訕訕,也知自己理屈。
八十兩魔銀原本足以打點武館上下,可一個月前,正陽武館升格為秀水郡的官辦武館,往後門下所有真傳弟子出師,都可在大寧軍中直接獲取八品軍職。
正陽武館本就是六大仙宗之一無相神宗的分支,內門弟子的名額原就緊俏,如今披上了官皮,這免試名額的規矩錢也就水漲船高。
可眼下囊中羞澀,楚希聲隻能厚著臉皮:“是少了點,下個月我再走幾趟鏢,請教頭與諸位教習去醉龍居喝酒,眼下還請教頭看在弟子一心向學的份上,網開一麵!”
“醉龍居?”
葉知秋一聽到這三個字,仿佛聞到了醉龍居那濃烈的酒香,
她砸了咂嘴,感覺口裏的包子更無滋味。
眼見葉知秋麵現遲疑,楚希聲心神稍寬,便知有戲。
這位葉教頭出了名的麵硬心軟,所以接下來還得賣賣慘,
“教頭,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我身體不太好,在秀水城無依無靠,家裏還有個妹妹要養活,暫時隻能湊齊這麼多,還請教頭成全!弟子未來定當出人頭地,給教頭長臉!”
葉知秋聞言,咬牙切齒地咕噥:“又來這一套。”
她將吃剩的肉包丟給旁邊的一條狗,轉而上下打量著楚希聲。
少年約十四五歲的年紀,穿著一襲漿洗得發了白的粗布衣衫,身姿頎長,五官清雋俊逸,最讓人難忘的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即便不笑時,眼底也蘊著幾分笑意。
唯獨肌膚不知何故白皙得近乎透明,沒有半點血色。
可這病弱之態,卻更讓人心生憐惜。
葉知秋不由眼現追憶之色,楚希聲這張臉不能看,一看就讓她想起了早逝的幼弟。
她轉念想這家夥的刀法雖未學全,可刀道上確有幾分天賦。家中兄妹兩人的身體欠佳,在秀水城艱難謀生,楚希聲今日拿出這些錢,想必是將家底都掏了出來。
葉知秋隨後就收斂起了情緒,轉身往校場北麵方向走。
“罷了,看在你平時會來事,懂規矩的份上,這次就幫你一把。錢我先幫你墊著,一個月後還我,醉龍居也不能少——”
楚希聲莞爾一笑,忙隨在她身後。
沿途眾多百姓與武館弟子向葉知秋行禮問好,均麵色肅穆,執禮甚恭。
楚希聲倒是見怪不怪,葉知秋出身大寧安北軍,一年前因傷退役至武館任職,
她在武館任教頭一年多,因處事公道,性情仁厚而俠名在外。
此外,安北軍守護大寧北境,軍紀嚴明,聲威赫赫,秀水城一直都在安北軍羽翼庇護下,城中百姓感戴安北軍恩德,對戰功累累的葉知秋自然格外尊敬。
他們很快來到了校場北麵,一座青條石堆砌的高台前方。
楚希聲仰目上望,隻見這石台之上不但坐著一群身著錦袍的壯年武師,另還有十餘位穿著甲胄的軍中將領,以及六名青袍文官列席於上。
位於中央上首的,則是一位麵貌四旬左右,五官方正,須發虯結的男子。
此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一雙銅鈴般的虎目睨視四方,氣勢非凡。
“你在這裏等著!”葉知秋吩咐了一句之後,就邁步走上台,恭恭敬敬的朝著上首那人一禮。
“館主大人!屬下欲舉薦一人進入內門,請予免試入選。”
“免試?”正陽武館的館主名叫雷源,他虎目微睜:“是什麼人?免試可有緣由?”
葉知秋坦然自若的抱拳:“館主大人,此子名叫楚希聲,根骨上佳,悟性極好,是絕佳的練武苗子。唯獨年紀較小,學武的時間也晚了些,追風刀未能學全,通不過外門武試。葉某不願錯過良才,故請館主給予免試入選。”
館主雷源聽了,卻不置可否:“此子何在?讓他上台來給我看看。”
此時不但是台上的眾多武師與官員往石台下方掃望。就連石台之下的武館弟子,還有看熱鬧的百姓都往這邊看了過來。
楚希聲提起了精神,從容鎮定的走上台,朝館主雷源一禮:“弟子拜見館主!”
正陽武館的館主不但是秀水郡屈指可數的五品高手,也是正兒八經的朝廷經製武官。
當館主雷源那含著審視的目光掃過來,楚希聲忽覺渾身寒毛都為之倒豎,像是軀體被洞察穿透的感覺。
“是他?”
大約三個呼吸之後,雷源才收起了他那淩厲如刀的視線,疑惑地看向葉知秋:“你說他根骨上佳,悟性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