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好像過得特別漫長,大家一直都在忙著幫格瑞夫上將競選大公的事,忙了一整個冬天,好在最後功夫不負有心人,上將成功當選。
那之後就忙著參加各種慶典,傑米爾作為格瑞夫的愛將,自然要跟著到處露麵。
這樣一係列的活動參與下來,以至於等他再次回到艾梅萊,春天也已經快要結束了。
市府大樓後的庭院裏菖蒲又結起了花苞,看來不出一個月就又要開花了。
傑米爾在庭院裏的藤椅上坐下,有些疲憊地仰頭閉起眼睛,菖蒲又要開花了,可他卻不知道他的信仰去了哪裏。
也許是真的太過疲憊,他閉著眼睛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著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裏回到了久遠之前的艾梅萊戰地,他和羅斯都還是少年時候的樣子。
他看到羅斯站在廢棄的花壇前麵,背對著他,手裏拿著一個水壺在澆水,他很好奇地走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滿滿的菖蒲花。
紫色的花鋪滿了整個花壇,再仔細看,花壇不見了,艾梅萊不見了,羅斯手裏的水壺也不見了。
他們站在漫天遍野的菖蒲花海中,他因為驚訝而瞪大了眼睛。
羅斯卻在這時候轉過頭,看著他笑得眯起了眼睛,那笑容裏帶著深藏的溫柔,比他熟悉的那個羅斯要柔和太多。
「傑米爾,這些菖蒲都是我為你種的,你喜歡嗎?」夢裏的羅斯這樣問道,嘴角的笑容帶著讓人心動的魅力。
夢裏的他還震在驚訝中,忘記了答話。
「傑米爾,你知道嗎,我……」
羅斯似乎還在說什麼,但是他的聽覺突然變得很模糊,他聽不清羅斯的話了,不僅如此,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一大滴一大滴的雨珠從天空中落下來,不過一轉眼的時間便變成了傾盆大雨。
菖蒲花海被大雨一衝刷,立刻就不見了,眼前隻剩下羅斯模糊的影子,那個影子在雨中掙紮,似乎想和他說什麼話。
但是他聽不清,羅斯越來越模糊,他心裏很急,他伸手想抓住羅斯,但是伸出去的手卻抓了個空。
滴在臉上的雨滴讓他一下子驚醒了,手還伸在空中,胸腔中一陣陣心悸的感覺讓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微笑的羅斯消失了,盛放的菖蒲花海消失了,眼前隻剩下含苞待放的菖蒲,和越來越大的,艾梅萊真正的雨。
傑米爾俯下了身,兩條手臂支在膝蓋上撐著額頭,閉上眼睛卻還是忍不住皺緊了眉,心裏一陣陣灼燒般的疼痛不斷傳來,那是冰涼的雨水也無法澆熄的持續不斷的痛苦。
已經半年了,這樣的疼痛在他安靜下來時總會來侵擾他,就像他每次一個不小心陷入睡夢中,羅斯也總會來侵擾他一樣。
以為趕走那個人自己也不會心痛的,可原來他低估了那個人對他的影響力,也高估了他自己的忍耐力。
這樣的痛苦不知道還要忍受多久,唯一清楚的是,時間也許也衝不淡這份失去的痛苦,就像之前,時間衝不淡他的仇恨和後悔一樣。
與此同時,市府大樓中,望得到庭院的辦公室窗邊,一隻撐在窗戶上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呃,少將,您還不下去嗎?自從您走了之後,總督就時常這樣呢,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夏洛克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還一臉誇張地做出一副可憐相。
克裏夫輕輕歎了口氣,雖然沒說話,不過看向羅斯的目光中仿佛也帶著譴責。
娜塔莎已經準備好了雨傘,就等著羅斯從她手中接過,然後衝下樓去了。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錯的人是我?」羅斯突然回過頭,皺著眉不爽地問道。
自從他兩小時前回到這裏開始,眼前這三個人就不停地在他耳邊叨念他的狠心,不停地說他傷害了傑米爾。
Shit!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在指責他?難道因為他看上去比傑米爾強壯嗎?
正坐在會客沙發上捧著茶悠閑地喝著,和羅斯一起過來的高修在這時涼涼地開了口:「如果之前是傑米爾抱著昏迷的你從地下室走出來的話,也許大家的態度會改變一下吧。」
「難道因為是我上了他所以我就要……」
「沒錯。」高修果斷地打斷了他沒有說完的話,這家夥還真是不改霸道的惡劣個性啊,都把人家吃幹抹淨了,居然還不肯先低頭認錯?
世上哪有這麼可惡的男人?他真是為傑米爾感到難過……
羅斯一口氣被高修的話憋住,氣鼓鼓地走到娜塔莎麵前,一把搶過了雨傘,轉身就衝了出去。
夏洛克一臉擔心地看著他的背影,喃喃地說:「高修總督,少將真的沒有問題嗎?我真的很擔心哎……」
「放心吧,他隻是需要有人在後頭朝他屁股踹一腳。」高修聳了聳肩,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狡黠。
娜塔莎輕輕歎了口氣,轉頭看向他,無奈地說:「高修總督,您真的不需要現在就回維羅納去嗎?這幾年來您看戲看的夠多了,我擔心回頭少將和總督一旦和好,您會吃不了兜著走呢。」
高修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眨了眨眼睛,「回去?是羅斯求我陪他來的喔,如果我現在把他丟下自己回去,那不是太不厚道了嗎?」
娜塔莎看著他一副看定好戲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反正回頭要倒黴的不是她,她是無所謂啦。
「啊,少將出現了!」正扒在窗戶上的夏洛克突然發出了驚喜的叫聲。
一瞬間,房間裏的四個人全部變成了扒著窗戶的姿勢。
庭院裏,捧著腦袋的傑米爾正在感受雨水淋在身上的自虐般的冰涼舒適感,周圍都是雨水的沙沙聲,融成一片的響聲營造了一種別樣的寂靜。
然後很突然的,雨水不再降臨到身上,而雨聲卻沒有停止。
傑米爾有些驚訝地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一雙擦得鋥亮的黑色軍靴,及膝的高度讓那雙小腿看起來異常修長。
視線不自覺地往上移動,深黑色的軍裝漸漸出現在眼前,被軍裝包裹著的軀體僅僅從外表就可以感覺到力量,那人胸前戴著代表軍功的胸章,肩上的肩章顯示他是個少將。
傑米爾的視線停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再也不想往上移動。
這一身再熟悉不過的打扮,讓他覺得自己又不小心進入了夢境。
可是現在的他卻不想見到那個人,即使是夢裏也不想。
傑米爾站起身,低頭繞過對方想走,卻被一把拉住了手臂,他驚訝於夢裏的接觸居然可以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