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媽,不管怎麼樣,幾個孩子不能不管啊!”
徐氏說完,也不顧老媽子的勸說,拔腿便要往山下跑去。
“夫人,幾個孩子已經——”老媽子見到徐氏堅持,不由大聲喊道。
徐氏心頭一驚,她聽出了老媽子話裏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議地轉過頭,“福媽,你說什麼!”
“幾個孩子已經死了,那些匪寇,不管是老的少的都一一殺死,就連幾個月的孩子都——”老媽子的雙眼有些暗淡。
“連老爺的小兒子也——”徐氏聽著老媽子的話,心開始一點點沉下去。
天哪,那還隻是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孩子,為什麼這夥賊人這般慘忍?
若是想要錢,搶走便是。為何還要殺人?
何況,那樣小的一個孩子,他有什麼罪?他還什麼都不懂。
徐氏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到一陣心酸。自己身為母親,對孩子自是充滿母愛。
錢揚對肖氏生下的小兒子喜愛非常,她看得出來。
徐氏不是善妒之人,她對錢揚充滿感激,所以,錢揚疼愛的,自己必定也疼愛。
她想起自己還抱過他,那般可愛的小臉,那些土匪竟也狠得下心。
呼喊聲已經消失了,現在的宅子很安靜,隻有道道濃煙還在四處升騰,看樣子,他們是在燒宅子。老媽子的雙眼中,早已經淚水泛濫,她轉過身子,麵對著徐氏:
“夫人,那群人太狠毒了,進了宅子之後,什麼也不說,見人就殺。
大夫人把孩子藏在米缸裏,我是親眼看見的,那些人將孩子從米缸裏拉出來。
對著孩子就是一刀,根本沒有給孩子求饒的機會。
可憐兩個小姐連死的時候都是睜著眼睛的,那是被嚇的呀——”
老媽子說到這裏似乎有些哽咽,她停頓了一會,才繼續道,“我躲在附近,不敢出聲。本來小少爺可以躲過一劫的。兩個小姐把小少爺放在米缸,用衣服蓋住了,土匪不知道的。
可是土匪的叫喊聲太大了,小少爺哭出聲,土匪四處尋找,在米缸裏把小少爺拎出來,他們,他們竟然——”
老媽子的情緒顯然有些激動,她緩了一下,道:“他們把小少爺摔在地上。可憐小少爺連哭聲都沒了……”
徐氏聽到這裏,眼淚簌簌落下。
那孩子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錢揚是多麼疼愛這個孩子啊。如今竟是……
老媽子看著徐氏,看著她眼底那已經氤氳地無法化開的哀傷。
“福媽,我要怎麼辦啊,大家都——”徐氏看著老媽子。
看著老媽子忍著眼淚告訴自己的這番話,再也忍耐不住,趴在老媽子的肩膀上開始痛哭起來。
“我的好孩子,不要哭,還有福媽,福媽在你身邊陪著你!”老媽子輕輕拍著徐氏的肩膀,老淚縱橫。
福媽在錢家當下人之前,有過一個女兒。福媽的女兒生下來便夭折了,若是還活著,年歲和徐氏差不多。
福媽見徐氏可憐,對徐氏也是照顧有加。
徐氏是窮苦人家出身,對下人最是和善不過的。因此福媽更是對徐氏心疼不已。
兩個人靜靜地站在山腰上,看著村子裏的煙霧最終不再升騰,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山。
錢宅裏,此時早已變成了一片廢墟。徐氏跪在被大火燒焦的斷木紙上,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破損不堪的門後,橫著幾個死去多時的家丁,折斷的手中還拿著刀棍,可見在他們臨死之前曾經試圖抵禦匪寇的襲擊。
徐氏跌跌撞撞地往裏頭走,目光在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上流連。他們大多都是死不瞑目的,有些人的身體甚至被大刀砍得支離破碎。
看見小娟的時候,徐氏幾乎停滯了呼吸。小娟是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模樣生得極好,見人總是笑意盈盈的模樣。
但是,如今她的衣衫早已淩亂,身子倒在了台階之上,胸口直挺挺地插著一把匕首,鮮血已經將她的衣裳全部染紅。
看著眼前的慘象,徐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腳下一步步往後退,險些跌在了地上。福媽在身後趕緊將她扶住。徐氏穩住身子。
而後,徐氏轉身朝著幾個孩子住的院子走去。小院子已經被燒了大半,正屋的大門敞著。
徐氏哆嗦著身子,一步步靠近,剛剛邁入門檻,就看見肖氏披著麻衣,頭上插著一支箭,倒在了地上。
再裏走,便看見三個孩子慘死的模樣。這三個孩子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但是如今已經變成了冰涼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