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柳心喜靜,丫鬟婆子白日裏來灑掃,入夜後就隻留下小吟一個貼身丫鬟伺候。
“大、大公子,”小吟從柳心房裏出來,在月牙門前撞見徐寧炆,心裏一緊張舌頭就打結,“小、小姐她……”
大公子獨身前來,小姐又該遭罪了。
小吟急忙讓開路。
掃了眼瑟瑟縮縮的丫鬟,以及丫鬟手裏抱著的泡腳桶,徐寧炆想起來半個時辰前在陳記糧鋪,兩個監守自盜的管事被拖下去前拽過他的衣角。
一場秋雨一場涼,底子薄弱的人,秋冬最難捱,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病上大半月。
徐寧炆一言不發折身走了,小吟拍拍心口,呼了口氣。
等徐寧炆沐浴完,換過衣裳再過來,柳心已經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
小吟說大哥哥來過,她這心裏七上八下,自打小七平安歸來的接風宴後大哥哥一回也沒來,這幾個月她的小日子過的很滋潤。
柳心豎起耳朵聽到腳步聲漸進,在門打開一瞬閉上眼睛。
腳步聲到了床邊,除了澡豆的清香,沒有任何熏香味道,也沒有酒味兒,說明他的心情不壞。
柳心稍稍鬆了口氣。
徐寧炆掀開被子,傾身覆了上去,輕車熟路含住微微發涼的唇瓣。
熟悉的氣息灌滿口腔,一顆心砰砰擂動就快蹦出來,柳心僵著身子攥緊床單,呼吸屏住了不敢輕舉妄動。
突然——
唇瓣一痛,熱氣鑽進耳朵,“繼續裝?”
“我、我沒有。”知道徐寧炆沒耐心,柳心倏地睜開眼睛。
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不用看見,這個人給的壓迫感足夠令人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替我寬衣。”徐寧炆撐高身子。
柳心摸索著替他脫下外衣,又順著他的下頜一路摸到頭頂拔下發簪。
身上的束縛除去,徐寧炆頓覺困意襲來,自打聽聞望京淪陷擔心寧鈺出事,大半年來沒睡過一個好覺。
“大哥哥,我……”
“進去些。”打斷柳心的話,徐寧炆側身躺倒外側,往裏擠了擠。
“哦。”
柳心腦子是懵的,直到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仍是懵的。
晚上來、早上來,白天也來過,回回都是來去匆匆,歇在她的床上,還是頭一回。
雨一夜未停,越下越急。
柳心一夜未眠,睜著眼睛看了徐寧炆一整夜,從黑茫茫一片,到能瞧見模糊的麵部輪廓。
她生來就在地獄,在地獄裏度過九年暗無天日的日子,終於等來一束光將她帶到人間。
大哥哥徐寧炆就是那束光,也是她的人間。
以為此後一生都是好日子,卻又在最幸福的時刻跌回地獄。
她不知道去年除夕前在大哥哥身上發生過什麼,卻知道去年除夕夜是她最快樂最甜蜜的時刻,也是最灰暗最絕望的時刻。
她盼了一整年,終於將他盼回家。
衣衫盡褪,想了無數遍的事情成為現實,她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以為終於等到他,卻沒發現他眼裏盡是冰冷。
那天她差點就此死去。
身體痛到麻木,心也痛到麻木。
她想留住他,盼望著永遠留在他身邊,那時她才九歲,而他已經二十,她使盡各種手段趕走每一個企圖靠近他的女子。
明知這段感情為世人所不容,但她就是想嫁給他,一生一世霸占他。
隻要能擁有他,她可以放棄一切。
名聲、親人、生命,都可以不要,隻要能嫁給他,成為他唯一的妻子。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她等來的,不是他的愛,而是恨。
徹骨的恨。
“小姐,卯初四刻了,小姐你醒了嗎?”今日下雨不必去操練,但卯正要到老夫人房裏請安。
等了半天不見回應,丫鬟小吟開始擔心。
小姐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小姐從來不睡懶覺,哪怕生病也按時蘇醒,這麼久沒反應,肯定是出事了!
“小姐!”小吟心急如焚,果斷推開門跑進屋,然後愣在了屋中央。
被窩裏,壓在小姐身上啃小姐脖子的是——
大公子?
小吟的臉刷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