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半小時後,天完全黑透了。
一串車燈由遠及近地駛過來。最前邊是兩輛警用二輪摩托,隨後是三輛黑色塗裝的標有“特警”字樣的防暴車。
車隊在鍾華的車旁停下,有人跳下車,胖警察快步跑過去,兩人低語了幾句,那人重新上車,車隊啟動,拐下鄉路,關了大燈,摸黑駛往月亮泡養殖場。
胖警察沒有上車,站在路上目送車隊遠去。
玉珠看見車隊過來就渾身發抖,捂著嘴哭出聲來。
鍾華不斷地歎氣,好像氣不夠用,他煩躁地用手直拍方向盤。
大奎沒話兒找話兒地問鍾華:“金鐸這小子,說的多準,我是服了……不知他蹽了沒有。”
鍾華長長地歎口氣說:“兩個多小時了,早蹽遠了,就是他那個腿,肯定不敢吃勁兒,文明腿腳也不利索,幫不上他,愁人不?”
玉珠一聽鍾華這麼說,哭聲更大了。
大奎一拍大腿,後悔地說:“我說背他走,他還不幹,逞能唄。”
鳳芝插嘴說:“你挺大個腦袋全是水是不?他是怕連累你,還沒咋的呢,你就讓人收拾了,你再把他背出去,更說不清了,金鐸是為你好。”
大奎轉過臉懟鳳芝道:“我還沒傻透腔兒呢!你一會兒不損人就難受是不?”
鍾華說:“行了,行了,都別吱聲,聽動靜。”
鍾華搖下車窗,靜謐的夜裏蛙聲如潮,仔細聽能聽出防暴車的聲音,漸行漸遠。
鍾華擔心突然槍聲四起,那就壞菜了。
特警的車隊拐下鄉道就放慢了速度,第一輛摩托車加速與車隊拉開了距離,摩托車接近養殖場院子的時候,薩達姆和卡紮菲聽到動靜一齊狂叫起來。
第一輛摩托車停下,向院子裏投了六塊藏了藥的熟牛肉,薩達姆,卡紮菲和黑蓋三個吃貨一人搶了一塊,叨到旮旯大快朵頤,把看家護院的職責拋到九霄雲外了。
三輛防暴車迅速靠近,車門打開,下來兩隊武裝特警,分兩路包抄了院子。
薩達姆,卡紮菲和黑蓋吃了熟牛肉,趴在角落裏,眼睜睜看著陌生人包圍了院子,一聲不響,就像受了賄的貓,任憑老鼠胡作非為。
金鐸和邱文明剛送走鍾華,霍金發來信息。
霍金:“哥,可以肯定,他們今天夜裏行動。”
金鐸:“知道了。”
霍金:“五弟在現場緊盯,他們出發後告知你。”
金鐸:“不必了,讓五弟撤回來吧,我馬上就轉移了。”
邱文明見金鐸表情凝重地擺弄手機,知道他在與人聯係,直到金鐸停了手。
邱文明問:“上那兒呢?”
金鐸想了想問:“先在附近找個地兒躲一躲。”
邱文明說:“進苞米地,那兒藏人正好。”
金鐸說:“不行,遠了啥也看不見,近了容易暴露。”
邱文明問:“你要看啥呀?”
金鐸:“看他們是不是真來抓咱倆。”
邱文明想了想說:“好辦,西南角三四百米那兒有個高崗,崗上有樹,有一個放鴨子的木板棚,藏那兒能看見這兒。”
金鐸問:“從那個高崗能走出去嗎?”
邱文明說:“能,從那往西南走,走出沼澤是稻地,過了稻地是朝鮮屯。”
金鐸點頭說:“行,咱就去那兒躲一躲,趕緊收拾東西。”
邱文明回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回來了,問:“你估計咱得躲多長時間,都帶點啥呢?”
金鐸說:“這可說不準,有現金都帶著。”金鐸把一個很厚很重的信封拋了拋說:“鍾華大哥有遠見,這兩萬可以救急呀。”
這兩萬塊是金鐸和邱文明在雙泉鎮躲災時,鍾華送去的,當時金鐸說沒用,現在有用了。
金鐸收拾好了背包,走到廚房,取出一卷保鮮膜,給自己的槍傷換了藥,之後用保鮮膜加壓捆紮,目的是防水。
兩人收拾停當,背起雙背包走出房間,太陽落下去了,天麻麻黑。
兩人出院門向西走過鴨棚,邱文明的表弟正在鴨棚,表弟喊了一聲:“表哥幹啥去?”
邱文明擺擺手說:“別問?一會兒有人問我們那兒去了,說不知道。”
表弟摸摸腦袋,莫名其妙。
兩人過了鴨棚便是蘆葦蕩,蘆葦蕩有一個兩米寬的缺口,平時鴨子就是沿這個缺口一路拽向前方的大片沼澤。
金鐸和邱文明沿鴨路向前,走了幾十米,走出了蘆葦蕩,前方是一片上百米寬的水麵。平時,這片淺水沼澤水深不及膝蓋,現在水旺,水麵變寬,水深齊腰。
金鐸和邱文明脫了短褲,隻穿著內褲,一前一後下了水。金鐸右腿不敢吃力,全靠一個木棍支撐,一步一步往前挪,漸漸落後。
邱文明回頭見金鐸落後了,停下等金鐸上來,邱文明抓過金鐸的雙肩包掛在胸前,兩人繼續趟著水前行,微弱的天光下,兩行燕尾形的漣漪波光閃閃。
趟過這片沼澤,前麵是一處高崗,高崗上是茂密的榛柴棵子,高處稀疏地生長著高大的柞樹,大樹底下有一個木板棚,平時表弟就在這個棚子裏放鴨子,鴨子在周圍的沼澤裏覓食,其實放鴨子很省事兒,放到水裏不用管,主要是防備老鷹,黃鼠狼等野獸突然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