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兒!”
皇後飛奔而來,接住他的身體,看到他滿身的鮮血,皇後目光通紅,她撩起鳳袍,抖著手用明黃的鳳袍堵住他肩膀上的傷口。
可那血卻根本止不住。
皇後終於繃不住了。
她渾身發顫,“燁兒,燁兒你別嚇母後,你睜開眼看看母後。”
“……”
太子艱澀地睜開眼。
天空中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
雪花落在他臉上,一時間竟然沒有立即融化。
太子的眼睛已經沒辦法聚焦了,但他能感受到皇後落在他臉上灼熱的淚,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想伸手抹掉她的眼淚,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他太累了。
他帶兵和薑王的人廝殺了整整一個時辰。
他本來就是一個將死之人,體力早就耗光了。
他滿身都是傷。
可他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母……後。”隨著鮮血的流逝,他感覺自己的生命也在一點點的流逝,他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喉間湧出來,他費力道,“別……哭。兒臣……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燁兒!”
“對……不起,兒臣……一直沒……成為您……想要的……樣子。”
“不!”
皇後淚雨紛飛,拚命搖頭,“你做得很好,是母後不好……這麼多年來,是母後一直對你要求太高!”
太子笑了。
他這一生,雖短暫,卻無憾。
生在皇家,他有全心全意愛他的母親,有情同手足的兄弟,還有彼此相愛的妻子。
太子躺在地上,睜眼看著天空。
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了下來,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舒晚意的場景。
那也是一個雪天。
他八歲。
晚意五歲。
那天他懷著忐忑的心,去太傅府拜師,雪下得很大,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蒼茫的白,他跟著仆人,踩著厚厚的積雪穿過一片梅林。
一抬眼。
他就看到了梅樹下的她。
她穿著大紅色的滾邊小襖,披著同色的小披風,粉粉嫩嫩的像隻小團子。漫天飛雪中,她那一抹紅像是世界上唯一的色彩。
梅樹下,她搖晃著樹上的積雪,積雪落入她的脖頸,她先是被凍得驚叫一聲,然後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笑,一眼便入了眼。
從此便長在了心間。
太子用最後一絲力氣,把手放到了心口處。
那裏。
是晚意親手製作的平安符。
晚意。
對不起。
我失言了。
答應你會等到孩子出生,可我……等不了了。
太子緩緩垂下手,眸光漸漸一寸寸地失去了神采。
“燁兒,別怕。”
皇後止住眼淚,她從懷裏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用那帕子一點點擦拭掉他臉上的血跡,“母後的燁兒太累了。我們燁兒最愛幹淨了,母後給你擦幹淨。”
她滿手的血。
帕子都被鮮血濡濕了,擦在太子臉上,不但沒能把他臉上的血擦幹淨,反而糊上了更多的血。
皇後的手已經不抖了。
她扔掉帕子,隨手抓了把積雪,用積雪給他細細地擦。
片刻後。
太子被血跡覆蓋的臉,終於看清了五官。
皇後破涕為笑,“好了,幹淨了,我們燁兒要幹幹淨淨的上路,這樣……黃泉路上,母後才能看清你啊。”
她抓著太子已經冰冷的手,“母後不好,對你要求太多了。我們約定好,下輩子還做母子好不好?下輩子,母後隻求你平安健康,再也不拘著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