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誰來主喪?(1 / 2)

周公姬定在宮燈的指引下一跨進寢殿的門坎,心裏便涼了一大截。他這一生閱人無數,一見到周孝王那蠟黃的臉色,深陷的眼眶,特別是一向高挺的鼻頭都癟進去了,心裏便明白了:孝王已是油盡燈枯,大限之期隻怕就在今夜了。

想起這許多年來君臣共事的情分,姬定不由得悲從中來,急奔到孝王榻前痛哭不止:“大王,才一日不見,怎的竟然憔悴至此?”

周孝王艱難地示意內侍監扶自己勉強坐起,安慰道:“生死自有天命,愛卿莫要過悲。事情------都聽說了吧?”

周公定羞愧地抬不起頭:“臣已知曉了。都是臣失策,原想著以主祭為誘餌,引蛇出洞,讓公子燮按捺不住,做出不軌之事。沒成想,竟然是王子皙先按捺不住,以至於功敗垂成,可歎可悲!微臣一生算無遺策,這一回算是遇上對手啦!”他懊惱地以手捶地。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算盡力了,既然天意如此,那也非人力可挽回的。如今天下諸侯一多半都歸心於姬燮,待孤薨後,他必能登上大位。愛卿不得不提前做打算哪!”

“齊國,咱們還有齊國!還有王畿內的大小數百領主宗親,他們並未明確表態支持姬燮,事情或許還有轉機呀!大王!”姬定不甘心地呼喊道。

周孝王無力地擺擺手:“不中用了,算了罷!王畿內的那些人,哪個不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至於齊國,孤掌難鳴,能收留皙兒就不錯了,還能指望什麼?愛卿啊,叫你來不是為的這個,孤王眼看大限將至,實是有要事相托!”

周公定叩首不止:“臣多年深受大王知遇之恩,但有所請,無不粉身碎骨,傾力報之!”

周孝王喘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吐字清晰些:“待孤離去後,你定要力主讓公子燮主喪即位。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你的世代卿士之位,保住孤王的子孫血脈無恙!”

周公定伏首於地,泣不成聲:“臣明白大王之深意,定當竭力為之!有臣一日,定保大王子孫在鎬京綿延永世!”

“如此,孤便安心了!”周孝王似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無力地躺了下去,一顆淚珠從渾濁的眼角滾落。

黎明,天邊剛剛泛出一點魚肚白,一陣宏亮的鍾聲從鎬京王宮的方向傳來,越來越急促。鍾聲將仍在熟睡的人們喚醒,人們匆忙係上衽帶,跑到街上打聽消息。

“怎麼了?怎的又敲鍾了?”

一列十幾人的騎手隊伍從宮門方向四麵城門飛馳而去,一麵跑一麵高聲呼喊:“大王薨了!庶民回避!”

人們嚇得趕緊跑於街市兩旁,雖然入秋以來時有天子病重的消息流傳,但當靴子終於落地之時,人們還是覺得有些突然。天子薨逝是大事,不但四方諸侯必須齊聚都城來會喪,並見證新王即位,民間的百姓雖不必披麻戴孝,喪期內也得禁酒禁嬉戲,酒館得關門歇業,倡優們也得失業。

“吱呀呀——”,鎬京城門洞開,騎手們策馬疾馳,帶著周王駕崩的訃告奔向四麵八方,無論王畿域內,還是函穀關外的中原,或是南方的江漢地區,都無一例外地必須將訃告送到。周王朝轄內的各個諸侯,無論爵位是公侯,還是伯子男,亦或隻是秦這樣的附庸,都得前來會喪。當然也有例外的,楚國已僭號稱王好幾代了,自稱“我蠻夷也,不與中原共諡號”,自然也無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