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位於渭河穀地與中原的咽喉通道——崤函古道末端,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處。地理位置十分險要,正是大周王朝實現對東部廣袤平原有效統治的重要關塞,曆來駐有重兵,以防淮夷入侵。
當召伯虎一行遠遠望見高大的函穀關門時,正值天色向晚。一輪紅日依著函穀關高大的角樓緩緩西落,萬道金光從角樓拱洞的縫隙中迸射而出,照得四下裏一片燦爛。
這一行人都是每一次離開鎬京來到這關塞,事事都感新奇,何況走了這近十多的路,大雨泥濘,吃盡了苦頭,今日終於到了,心中喜悅自不待言。尤其是姬胡,若不是召伯虎有言在先,早就蹦出車外去了。
“胡弟”,召伯虎用略帶威脅的目光逼視著姬胡:“從現在開始,你隻能叫我‘大哥’或‘長兄’,我叫你‘胡弟’,為防隔牆有耳,即便是私下無人之時也得這麼稱呼。明白嗎?”
“明白,明白。”姬胡迫不及待地問:“難道入關後我也要一直躲在車裏不能出來嗎?”
“不必。”召伯虎安慰道:“禁衛們出自王宮,我怕他們見過你,所以不得不防。待入關後,將他們安置在城外,明日一早返程。這邊的成周軍隊肯定都沒見過你,到時你就可以自由露麵了。”
“太好了!”姬胡撫掌歡呼道。
“噓——”召伯虎警戒地豎起食指,姬胡聽話地安靜了下來。
“公子,有守關將領前來相迎!”車外軍士稟道。
“請他車前相見!”召伯虎命令道。
萬沒想到,這位前來迎接的將領竟是個正值弱冠之齡的少年將軍。他頭戴細紗冠子,腰間係著金銀錯帶鉤,一身簇新的鎧甲,結束得一絲不苟,看上去神采奕奕,英武不凡。見到召伯虎,來人撩衣跪倒:“小將成周丁師偏將姬多友,拜見王使大人。”
召伯虎將身子一讓,說道:“不敢不敢,你我同為姬姓同宗,怎敢受此大禮?”
周王朝的都城雖在鎬京,但從地域上看,鎬京卻並不是地理的中心,真正的地域中心是洛邑。所以洛邑號為東都,周王朝在這個地方存留有一套和豐鎬地區等製的行政體係。和豐鎬地區一樣,洛邑與成周四邊也有各個諸侯的采邑與土田,諸侯們也派了宗室在此治理。
成周八師以天幹地支命名,每一師都是由中原重要諸侯國派駐軍事主官,召伯虎心中默算了一下,丁師應該是衛國主理。
“小將軍是衛國宗室嗎?”他問。
姬多友一臉敬服:“召公子多聞廣見,小將正是衛國宗室,已是三世外的疏族了。我父親才是丁師的主將,特派我前來相迎公子。”
召伯虎命令禁衛的五十輛兵車就駐紮於關外角樓,明日一早啟程返回鎬京,家臣密伯跟隨車隊回府複命。自己則單車驅入函穀關。
晚霞如同一隻巨大的火鳥,將西邊的天空映得通紅,漸漸地,火鳥燃盡,隻餘下一塊塊晶亮的紅色寶石,鑲嵌在形似灰燼的雲層裏,寶石的光芒越來越淡,紅色退去,由灰轉黑,終於淹沒於蒼茫的暮色中。
姬胡倚在角樓的窗前,見此美景,立時癡了,不由輕歎道:“真美啊!”
召伯虎回過頭來,見他兀自發愣,笑道:“這就看呆了?大周天下,壯闊無邊,待到了江漢,有你看夠的時候。”
“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踏遍大周每一寸山河。把四方的夷狄戎蠻全部打回原形。”姬胡恨恨地說。
這話一個孩子說出來,戾氣頗重了些。召伯虎皺了皺眉,正待說什麼,忽然有侍者請二人過去赴接風之宴。
函穀關主樓大廳上,主位空設,函穀關主將與成周丁師主將姬鄭一左一右陪席而坐。三人讓了半天,最後召伯虎推讓不過,依舊在主位上就坐了。姬胡與姬多友在階下陪坐末席。
大家同飲了幾觴酒後,姬鄭說道:“這王師規矩太多了,今天一早便一聲不吭地返程了,不然真該請他們來喝這接風酒的。”
召伯虎解釋道:“他們是大王的身邊禁衛,離京時說過一旬便要返京複命,如今已然被大雨耽擱了時日,如何不急呢?”
“那是,那是。”關將附和道。
“隻是------”姬鄭試探著問道:“此次出征楚蠻,隻帶三師,這兵力是否太少?”
果然,這才是宴會的主題。召伯虎曬笑了一下,端起酒觴說:“將軍不必多慮,此次出征,大王之意隻在援隨救鄂,並非滅楚。何況江漢諸國尚有兵車數千,雄兵數百萬,何需怕他一個荊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