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七 逃奴(1 / 2)

來人正是王後家臣獳羊肩。召伯虎先引他入裏間看了看尚處於熟睡中的姬胡,二人這才坐於案幾前低聲密語。

“承蒙少傅大人悉心照顧,王後一直懸著心呢!”獳羊肩萬分感激。

“虎一時不察,竟讓太子尾隨車中,慚愧不已!”召伯虎說的是真話。

“太子任性妄為,這不是大人的錯!”

二人謙讓一番,這才切入正題。召伯虎問:“家臣大人此來,是要帶太子歸宮麼?”

“非也。大王與王後已決定讓太子跟隨大人,您何時班師,太子何時歸宮。此來是奉王後之命,前往番國送信的。”

“哦?王後有何布置?”

“王後密令番子帶領軍隊設法拖住楚軍,遲滯其行軍速度,以給召公子您集結軍隊爭取時間。”

召伯虎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內心的感受了,怎麼遠在鎬京的王後才知曉他目前所處的困境,並如此及時地伸出援手呢?難道她能掐會算嗎?到了此時,他才是徹底服了:“王後運籌帷幄,臣不如也。”

“對了,這一路上是否順利?”獳羊肩假作不經意地問道。

“這------”召伯虎拿起桌案上的那支竹箭,遞了過去:“今日在山腰小徑上,不知何人射出一支冷箭。若不是太子持刀擋住,虎隻怕此時已橫屍榻上矣!”

“竟有此事?”獳羊肩接過那支箭,仔細端詳了一番。此時雖有鐵器出現,但因鍛造工藝複雜,並未曾大量使用。上流貴族所用大多為銅器,而普通庶民隻能用竹木陶器,箭也不例外。絕大多人隻能用硬木如桑梓做弓,削竹為箭身,隻用銅錫或鐵製作箭鏃。這支箭看上去與普通獵戶所有竹箭並無二致。

“家臣不妨聞一聞。”召伯虎點撥道。

獳羊肩將箭身放於鼻下嗅了嗅,點點頭說:“有一股海鹽的魚腥味。這有什麼不對嗎?”

召伯虎接過箭,緩緩說道:“齊國位於東海之濱,享魚鹽之利,多年來煮海製鹽,行銷天下。凡齊地之箭,常常會用煮鹽之水浸泡,以增加箭身的韌度。”

獳羊肩聽出了些門道:“依召公子的意思,這刺客是從齊地來的?那是誰?齊侯?還是王子皙?”他感覺後背陡然發冷:“那這刺客是衝著太子來的?”

“不是太子,便是在下。並無二致,此箭家臣帶回呈給王後,好早做提防。”

“諾!我即刻啟程,向王後複命!”

蒼茫夜色中,銅綠山腳下的荒野中,晃動著七八個狂奔的身影。他們個個披頭散發,身上衣不蔽體,一個個像脫韁的野馬般狂奔不已。

良久,直到回望銅綠山已是一座小小的盆景般大小了,有位年長些的回身對一個青年說:“可以了吧,他們應該沒追上來吧?我實在跑不動了!”

這位青年隻有二十出頭,身材明顯比這些終日食不裹腹的礦奴要健碩得多。他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銅綠山,喘了口氣說:“我是信守諾言的。你們幫我隱匿身份,我答應助你們逃跑,重獲自由。如今事已辦到,咱們便各奔前程吧!”

礦奴們麵麵相覷,還是剛才那位長者說:“不行啊!你送佛送到西,咱們連件衣裳都沒有,走不多遠怕會招人懷疑,再被抓回去可就沒命了!都是夷人,你帶我們一起走吧!”

“是啊是啊!大周對逃奴一向嚴苛,抓到就是一個死啊!你救救我們吧!”其餘礦奴也懇求道。

青年思索一陣,咬咬嘴唇說:“行!不過你們得什麼都聽我的,若有不從的話,也是一個死!”他目光中透出一股凜厲的寒光。

逃奴們戰栗著跪下:“是!一切聽首領安排!”

“記著,我叫榮夷,從現在起,你們便是我的死士了!”

青年正是榮夷。他帶領十餘名死士出了營丘,晝夜兼程渡過漢水,來到銅綠山。此番他本來是前來察探召伯虎軍中的布防情況,不想竟這麼巧,在小徑處撞見了召伯虎與姬胡。沒想到刺殺行動竟如此順利,當時他搭弓箭的手都有些顫抖。他去過鎬京城,見過召伯虎,卻沒見過太子姬胡。當時姬胡穿戴普通,頭發又因為無專人打理而鬆鬆散散,他還以為這是召伯虎的書童。因此便將箭靶指向了召伯虎。

一擊不中,幸而有夷人礦奴們搭救,揀回一條命。如今能帶著這七八個人和自己留在山下的死士們彙合,也算是意外之喜。走在路上,榮夷開始在腦中策劃起下一次行刺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