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獳羊姒扭捏著衣服下的青色緞帶,說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事情:“您和召公去了豐邑後不到半個月,大王他就把齊侯給當殿烹殺了!”
“啊——”姬胡隻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炸開了,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頭發絲一直延伸到腳後跟。好半天,才囁嚅著問道:“那------那究竟是為什麼呀?”
獳羊姒輕歎一聲,慢慢講述著事情的始末。其實,周夷王一開始隻是想把齊侯呂不辰給拘押起來,一直到他肯把王子皙交出來再看如何處置。可是那日紀侯派往營丘的密探來到鎬京,帶來了兩個消息,這才徹底惹毛了周夷王。
這頭一個消息,是王子皙逃去了萊夷。本來,對於姬皙出逃這件事,周夷王早有心理準備,可是他卻偏偏逃到了萊夷。那可是周王朝的法外之地,且一向對中原虎視眈眈,如今姬皙為萊夷王座上賓,這說明了什麼?這不就坐實了紀侯的指控,齊侯與萊夷勾結,欲圖謀中原嗎?
這第二條消息,那密探可是費了一番周折才打探出來。原來,楚國的熊渠那段時日曾派人前往營丘尋訪王子皙的下落,一聽說人去了萊夷,馬上又去萊地尋訪了。至於為什麼?隱約聽說是因為去年太子南征時,熊渠在銅綠山下被困於八門金鎖陣,險些被擒。幸好有王子皙的死士們奮力營救,這才幸免於難。如今聽說周王要捉拿姬皙,特意前來搭救一二的。
這兩個消息一對上,周夷王勃然大怒,這還了得?呂不辰一身與楚國與萊夷勾結,定會攪動周室天下,動搖社稷於風雨飄搖之中。再加上紀侯與紀薑的賣力煽動,周夷王盛怒之下,將齊侯呂不辰剝去衣衫,於大殿之上,當著四方諸侯的麵,投入鼎中活活烹殺。
將活生生的人投入煮沸的鼎中?姬胡想象著那個場麵,隻覺一陣冰寒之氣從足底漸漸升到了腰間,他感覺雙腿凍住了似的,挪都挪不動。獳羊姒也是心有餘悸,喃喃道:“活了大半輩子,那場麵可真是第一回見,太可怕了!”
“怎麼?嬤嬤親眼見到了?”姬胡很是驚訝,論理後宮女眷是不能去往前殿的。
“還不是紀薑出的好主意。”獳羊姒憤憤道:“她攛掇大王把烹殺完齊侯的大鼎放在駟馬大車上,拉著在各個宮門前展示一番,還非要各宮嬪妃出來親眼目睹。”
“這是為什麼呀?”姬胡想不通,為什麼紀薑要如此恐嚇諸宮女眷?
“她對大王說,這樣好讓各宮妃嬪警醒各自的父兄,自此對大王忠心不二。可實際上,誰不知道她這樣做就是為了讓自己立威,從此在後宮說一不二,好架空王後。”
姬胡這下明白了:“怪不得宮中人人自危,原來如此。”
想起那恐怖昏亂的一日,獳羊姒還是咬牙切齒:“那賤婢,明知宮中這麼多有身子的,還這般恐嚇她們。這不,鄂姞當場被嚇暈了,流了血,醫者一診脈,原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子還不自知,一下子流產了。鄧曼和黃嬴肚子很大了,看了這一幕,全都早產了。鄧曼的孩子生下來便沒了,是個女兒;好在黃嬴生了個兒子,跟小貓似的,王後派了好幾個醫者去看著,還不知能不能保住。她們倒還好,最慘的是莒嬴!”
“莒娘娘怎麼了?”姬胡印象中,莒嬴最不得寵,能有什麼禍事上門呢?
獳羊姒神色還算鎮定,隻是這些日子跟著番己身後,裏裏外外料理了不少事情,語氣中難掩疲憊:“當夜,紀薑自是拉大王前去秋寥宮的。滿宮裏都知道她愛顯擺,每回大王在她那裏時,都會把自己的陪嫁媵妾召過去值夜。那夜是孟薑值上半夜,莒嬴值下半夜。本來好好的,可後半夜時不知怎的大王醒了過來,提著劍衝出內室。也怪莒嬴自己上趕著迎上前邀寵,竟被大王一劍給捅死了。”
“啊——”姬胡驚恐不已,他沒想到自己不過離宮一個月,竟然發生這麼多大事。一時竟有“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之感。
獳羊姒也有些難為情,姬胡雖是自己看大的孩子,但畢竟是個男孩子,這般直白地表述這些宮帷之事也不知是否恰當,一時有些躊躇。她絞著帕子,難為情地結結巴巴勸道:“太子殿下,也------難怪大王心緒不寧。那天看到大鼎的人哪有不害怕的?人還在裏頭浮著呢!唉!要不是紀侯父女一步步逼著,大王哪裏做得出這般狠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