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涇河上遊,寒氣已退,地氣溫暖,芨芨草早已從浮沙,亂石縫中冒出頭來,嫩綠油亮,給荒涼死寂的原野平添了幾許生機,令人望去胸襟為之一爽。
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一隊人馬從周軍大營裏揮鞭疾馳而出,打破了這原野的寂靜。
今日姬燮脫去身上沉重的黃金鎧甲,一身短裝打扮,更覺渾身輕快。他偏頭望去,王後番己也是一身勁裝,頭上發釵全無,隻是編了個麻花辮,遠望去仿佛一戎族婦人。細眉長目,嫵媚至極,更是來了興致。
“籲——”他勒住馬頭,回頭下令:“你們四散警戒,孤與王後要自在縱馬馳騁一番,無需跟著!”
“諾!”衛兵們四散開去,迅速以所在地為圓心劃出至少幾裏的警戒區,任何人不得進入。
“大王莫不是要與臣妾賽馬不成?”番己揮著手中的馬鞭問道。
看她如此好興致,姬燮也十分開心,回應道:“王後,孤知你在番國時曾數次隨父兄出征淮夷,馬上功夫了得,早就想見識一番了!”
“那好,臣妾可就不客氣了!”
二人躍馬揚鞭而去,馬蹄所踏之處,揚起一片經久不散的煙塵。不知不覺,二人幾乎並駕齊驅來到涇河岸邊,終於停住了。一陣風起,雪白的浪花被朔風吹得翻滾上岸。一排排前赴後繼地湧上河灘,像是爭先恐後地要來捉他們胯下座騎的腿一樣。兩匹馬似不願弄濕自己的蹄子,紛紛後退,打著響鼻。
“王後領先孤一臂之距,算是你嬴了!”姬燮大笑著說。
番己久居深宮,得到這大河荒原之畔,也是如出籠的鳥兒一般,心下十分愉悅:“還未恭喜大王得勝還朝,大敗獫狁!”
姬燮也深有感慨,望著浪花迭起的涇河說:“什麼時候能驅逐獫狁,派駐人馬於此處屯田築城,我豐鎬兩京方能長治久安啊!”
“大王,會的。縱使我們做不到,也自有後來人的!”番己勸慰道。
“阿己,”姬燮一指涇河水:“你看這河水川流不息,奔赴向前永不回頭。孤希望你能明白,往事已逝不可追回,以後還是要向前看的!”
番己豈能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十年了,她也想通了,如果她死死揪住往事不肯放手,那麼隻能折磨自己,也牽累兒子,何必呢!帝王夫妻也得過尋常日子,既然這輩子已綁在一起分不開,那麼放過別人也是放過自己。
“大王,”她笑靨如花:“臣妾早就想通了,那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怎能一直死揪著不放?天高雲闊,山高水長,若是不把心放寬了,眼睛向前看,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虐?”
姬燮聞言喜不自禁:“阿己,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孤真是太高興了,哈哈------”
看著他狂喜的樣子,番己有些心酸。或許男人永遠不明白,原諒放下並不意味著可以回到過去,算了,這樣也好!
周夷王親征獫狁是在二月初,等到奏凱歸來時,已是三月底了。在西周時代,這樣的戰爭進程已算是特別快的了。